高修说:“去那些地方,有没有手机都一样。”
“总不会一直都在荒郊野岭吧,回到城市打个电话都不行吗?要不然你连了网络发封e-mail总行吧?平时你怎么联系你们杂志社的?”
“同事有手机。”高修还是那种没有起伏的口吻,“回城了,会给你寄信。”
“既然有手机,借来给我打个电话怎么了?”林清和不满地说了一声,“而且,你那也叫信啊。”
“都收到了么。”他用手指摩挲着三个九项圈上的铭牌,那里,写着她的地址跟手机号码。
“嗯。”林清和点点头,“收到了。”
他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一封信,信封里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几张宝丽来相纸。拍的全是天空,或是北半球,或是南半球;或是陆地,或是海洋;或是沙漠,或是丛林;或是清晨,或是黄昏。一个月一次,她每一张都有好好收集起来。
看相纸的型号,他用的宝丽来还是当初她送的那台。
“现在也就只有你还会用这么原始的联系方式。”林清和半是埋怨地说了一句。
他没吭声。
“不过这个月的呢?”她想起刚才空空如也的收件箱,“二月份都要过去了。”
高修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再三分钟。”
“嗯?”林清和一头雾水,“什么三分钟。”
高修没回答,等了一会儿才侧身打开脚边的登山背包,从最里面的夹层摸出一样东西。
林清和好奇地探过去望了望。
认识太多年了,她很少收束自己的举止,这么一探身,几乎整个人偎进他怀里。
高修隐忍地扶住她瘦削的肩膀,停顿片刻,才将手里那张薄薄的宝丽来相纸递到她面前。
夜色撩人,月光温柔地倾泻而下。
滴答。他腕上的机械表指针慢慢地往上跳了一格。
00:00,新的一天到了。
他修长的手指从肩膀游移到颈子,微微使力,让那张洁白的脸庞仰起,望向自己。
那双眼睛纯粹得一如以往,明明灭灭蕴着水光,就像头顶的星辰。高修觉得自己的喉咙突然有些发紧,碰着她颈子的手都不自觉地收了收。
她微微疑惑地与他对视。
他克制着,没躲。
“生日快乐。”
最后,他声音低低地,这样对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喔
周一综合症揍开揍开!
☆、05 灯塔
林清和是2月29日出生的。
其实本来28号就能出来的,偏偏瞿秀兰躺在产床上多疼了十几个小时,这瓜娃子才肯出来。出来时又恰好碰着闰年的二月,所以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
虽然生日这回事,她硬要过的话,摆在2月28日或者3月1日过也能行——小时候确实也是这样做的,爸爸妈妈会给她买漂亮的蛋糕,上面插着五颜六色的蜡烛,还会收到心心念念很久的礼物。但到了十几岁开始,家里有了矛盾,她就不再要求每年都过了。后来,林进跟瞿秀兰离了婚,打官司什么的闹翻天,林清和就更是没心思过。
瞿秀兰倒是记挂着她生日的,但母女俩在大房子里冷冷清清地对着个蛋糕,只会显得更心酸。于是瞿秀兰索性给钱她让她去跟朋友一起过,或许这样会轻松一点。
然而林清和攥着手里的钞票,过了围墙,就去敲高修的门,但当然是没有人来开门的,她就在独自在小区湖边坐着,哪都没去,直到高小桃跟陆轩来找她。
再后来,林清和干脆就宣称自己要过回原本的生日。
“之前那都是瞎过。”她说,“四年一次就四年一次,时间隔得久才更珍贵,以后我只收大礼!小份的不收!”
但事实是什么呢。
时间隔得久,人会忘事儿。
她甚至连今年是闰年都忘了。
***
所以,当高修说出那句“生日快乐”的时候,她着实愣了愣。
他手里还攥着一张宝丽来的相纸。
意外地,画面里构图的主体不是以往纯粹的天空,而是一座红白相间的灯塔。
一座漂浮海上的灯塔。
“这是哪里?”她心绪有些起伏,但掩饰得很好,只接过相纸翻来覆去仔细地看。
“Faro Les Eclaireurs。”他沉声回答。
一座位于阿根廷乌斯怀亚的灯塔,因其地理位置而闻名。
乌斯怀亚是南美洲最南端的城市,天空洁净,街道窄小,路的两边都建着尖头的小木屋,一如童话绘本里的景色。
在提前完成拍摄任务离开亚马逊热带雨林之后,他们小队临时决定了要往阿根廷去,当时是为了去看妞还是为了去喝葡萄酒,他忘了,反正这两样他都不感兴趣。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呆了几天,同行的同伴提议说不如顺便到乌斯怀亚去溜一圈。将近三千多公里的距离也能叫顺便,也算是他们这种人的特征了。不过高修一向都对行程这件事无所谓的,所以就点了头。
到了乌斯怀亚,同伴租了一条船,笑着说:“带你去看看世界尽头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