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后,他保持着不引起她紧张的距离,比如她在院中赏花,他便隔着一两米在门边同赏,她出门散步,他隔着三步之遥跟在后面,她做什么,他总是以不打扰她的方式陪伴。
再比如,他会主动与她聊天解闷——如今两人的相处模式来了个大扭转,从前她话多爱闹,而他总是安静聆听。现在却都是他找话题同她聊天,或是谈某个作曲家,或聊某一场电影,或某本书,他还给她讲了不少温暖的治愈小段子,她虽没有过多议论,心里却觉得很有意义。
不止如此,他还下厨做饭——某个傍晚,看到一贯笔挺衬衣西裤的他围着围兜,端着三菜一汤从厨房出来时,她平淡的脸露出惊愕——她从没想过他会学做饭。他笑着解释:“你不在的日子,想你了,我就学着下厨,一面做一面想,从前你为我做饭时是什么感受……现在体会到了,看喜欢的人吃自己的饭菜,是一种满足。”顿了顿,他笑容更深,替她舀了一碗鱼汤,“快喝汤吧,要冷了。”
樊歆瞧着热腾腾的汤,有些恍惚,鲜美的汤汁合着晶莹的米饭含在嘴里,那香气袅袅的鱼汤后,那从前远若云端高傲清冷的男人,如今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居家男人,就在她身旁,笑容很温暖,给她布菜添饭,有真切的踏实感。
便连每日最难熬的深夜,他也在想办法替她度过。他先是弄了两台香小薰灯,橘黄的温馨色放在床头,既能看清周身事物不再害怕,不甚刺眼的光也不会妨碍睡眠,烛火烧着薰衣草精油,还有助眠的功效。樊歆渐渐习惯了这种灯,不再像从前那样恐惧黑夜。
还有一次雨夜,就在她最恐惧的时刻,他居然抓了许多萤火虫回来,一闪一闪的小虫子,在房间里飞舞,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这幽暗的房间瞬时化作一个微型星空,而房间另一侧,有钢琴叮咚传来,是他在弹着那首著名的《月光》,他指尖拂动琴键,眼睛凝视着她,他的瞳仁在幽暗中无比深邃,像一片平静的海,有着令人安定的力量,她看着他的眼睛与漫天的“星星”,再听着婉转的琴声,窗外那令人心悸的雷雨夜似乎不再那么可怕,雷电过后她竟在舒缓的音乐中睡去。
迷糊间她感觉有手抚过她的发,那掌心的力度,像春风拂过了花朵,轻柔又温暖。那一刻梦中的她,再没有对异性的抗拒与反感,只觉得安详无比。
这一夜,破天荒的没有噩梦,一觉到天亮。
……
此后,她在他的温暖中,渐渐摆脱过去的阴影。
他不愿她宅在家里,总是带她外出。天气好时两人会在花田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偶尔他用口琴给她吹小曲儿,临时编的调子婉转动听;他还弄了两个单车来,偶尔两人骑着单车,围着花田饱览风景,停下来歇脚时,他给她编过花环,紫色薰衣草花冠戴在她的长发上,有沁人的香;他还拖着她写过生,无奈两人都对绘画没什么天赋,她画的花海像大海,而他画她,将她的鹅蛋脸画成了包子脸。末了画着画着变成了涂油彩的游戏,双方蘸着油彩往对方脸上抹,你一下我一下,直到变成两只大花猫……
他甚至带她去参观附近的精油加工厂,这是一趟奇妙的旅程,樊歆亲眼看到厂房工人们拿镰刀将新鲜的薰衣草如麦子般割下,新鲜的花朵放入器具内,长长的接管那边,花朵被蒸馏,倾入桶子里,水油分离出来,上面漂浮的便是精油,而下面的液体则是纯露。不止如此,樊歆还看到一块块精油皂被做出来,上好的精油皂在光下能拉出绵软的细丝,丝滑如同浓糖。樊歆新奇极了。
除了参观景点,还有更有趣的事。某天下雨不能出门,两人在家一起做了个风筝,不是普通的蝴蝶蜜蜂,而是个星星风筝。天晴后他骑着单车载她在花海小径上穿过,她坐在后座举着风筝迎风放飞,当那颗星星风筝飞上高空的一霎,两人看着蓝天白云,像回到了单纯快乐的童年,孩子般笑起来。
风筝越飞越高,樊歆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觉得自己消沉多日的心,像这个风筝一样,再次飞到光明而开阔的天空。
她扭头看向温浅,目光里有动容。他也看着她,和煦的笑容比阳光更加明媚,他的声音似有感叹,“四岁以后我就没放过风筝了,这些天很开心,好像在弥补自己的童年……”顿了顿,道:“谢谢你陪我。”
她轻声说:“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她凝视着他,想起这十来天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不确定他是否知晓湖心岛一事,或许他早已知道,但他用不追问的方式保护着她的感受。他陪伴着她,照顾着她,费尽心思让她开怀,他为她布置温馨的小木屋,为了她学做可口的饭菜,他带她饱览唯美的风景,安排奇妙的精油之旅,他甚至抓来萤火虫化为屋内繁星,驱赶她雷雨夜的恐惧……剥去从前清冷的外壳,他是这样一个温柔细腻的人,他用无微不至、春风化雨的方式,用更加倍的包容与关爱去弥补她曾受过的伤害。
樊歆猛地眼眶发热——三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从伤痛里释怀。婉婉说的对,上天未必那么绝情,命运曾让她坠入难以解脱的阴影,而眼前那个眉目清朗,笑容温文的男子,就是那道破开雾霾的光。
她心下百感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