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钢铁厂打电话。
吴珍赶紧拦住了她,抬头看一眼表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这个点儿他肯定在车间里忙活,工作第一,不就是没成么?又不是第一次,等哪天他来电话,我训他就是了。还有周老师那边,这次是咱们理亏,对不起人家燕子,虽然没成,但还是按咱俩晚饭时说的,去瑞蚨祥给她做一件新棉袄。”
“嫂子,你打发要饭的呢?人家缺棉袄么?”钮蓝吃过亏了,所以知道周燕妈不好哄。
吴珍头疼,坐在椅子上揉着微疼的太阳穴,一面为不听话的儿子,一面为忽然闹僵的邻里关系,她这人一向和善,自从嫁到这条胡同就没跟谁家红过脸。见嫂子难受,钮蓝叹口气,想了想才说:“我看做棉袄的事就算了吧,瞅周家的意思是希望这事赶紧过去,毕竟人家生的是姑娘,还有,若是有人问起来,咱们可得统一口径,就说是燕子没看上焕然。”
“我懂。”吴珍点点头。
****
田果一连几天都没精神,想自己真是眼拙,竟没看出钮焕然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张莉瞥她一眼,用胳膊肘捅捅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
“失恋了吧?”张莉很了解。
田果不说话,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衣服,这批货进了几件皮夹克,纯羊皮,质量特好,本来还说给某人买一件......她真是够贱的!
张莉笑,抓起一把瓜子嗑了几个,仔细瞅了她一眼随口说:“今天好多了。”
“嗯?”田果不懂。
张莉指指她嘴唇:“我是说这里,已经消肿,看着比前几天好多了。”
她笑得特诡异,田果脸红,张莉今年三十三,之前结过一次婚,但因感情不和,那男人又爱喝酒耍钱,张莉一气之下离了婚,男人家有点势力,单位一领导,威胁张莉如果离婚,以后不让她在厂子好过,张莉也不怕,离婚之前就把工作辞了,然后用偷偷攒下的私房钱开始做小买卖。
说起来,这都是78年79年的事了,那时候离婚是丢人的事,会被周遭人唾弃,谁敢?即使遭受家暴也忍气吞声,在外人面前做模范夫妻,但张莉就敢离,她总跟田果说不信有来生,人就活这一辈子,是好是坏就这几十年,委屈自己就为了一个面子?值吗?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来生,黄泉路上这么多孤魂野鬼,哪一天才轮到你转世?所以,什么也别想,这人得对自己好一点。
田果前两天嘴唇发肿,张莉就笑她被那个馋嘴猫咬了?
“别瞎说,是不小心磕的。”
“是么?”张莉仰头笑,过来人似的目光闪烁,“这跟头摔得还挺巧,不磕别的地方单磕嘴巴子,巧,真巧。”
田果心里流汗,想亏了是秋天衣领子高,若是夏天,脖子上的点点红痕露出来,张莉还不得乐翻天。
十一过后,秀水的生意略有回落,中午到下午也没几个客人,张莉一拍大腿,说:“得了,今儿咱放一天假,小果儿,把摊位收拾收拾,姐带你跳舞去!”
跳舞?田果一愣,问:“去哪儿跳?公园?”
她脑子有点蒙,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新世纪,还以为张莉说跳舞是跳广场舞。
张莉白她一眼,“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有去公园跳舞的么?不怕警/察叔叔说你扰乱公共秩序?局子进了一次没进够,还要再进一次?”
“那去哪儿?”田果还真不知道八十年代中期北京有没有歌舞厅。
“你就甭管了。”张莉一副大拿的样子,“到时候跟我着走,反正今天生意也不好,赶紧收摊儿!”见田果还低头犹豫,就揶揄一句:“哎呦,怕什么啊,耽误不了你回家,走吧~”
八五年时整个四九城才只有四家歌舞厅,而且只允许留学生,外国人,华侨和华侨的朋友这四类人进。田果和张莉哪一种都不属于,想起之前在友谊商店的遭遇,田果不禁担忧,怕白跑一趟,问:“姐,靠谱么?”
张莉递给她一个神秘眼神:“别着急,跟紧姐的脚步,一会儿就知道了。”
歌舞厅在建国门附近,到了那儿,张莉带着田果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然后蹲下来开始等。
田果也蹲下来,眼睛前后左右张望:“姐,你等谁呢?”
张莉没答话,随手点起一根烟。过了一会儿,从街道主路上转过一辆垃圾车,张莉眼睛亮起来,忙把剩下的半截烟扔了,站起来冲司机挥了挥手“沈哥!”,垃圾车停下,带着“北京环卫”帽子司机探出脑袋,冲张莉裂开嘴笑:“哎呦,小莉。”
原来张莉的意思是让这位环卫工人沈哥带她们进入歌舞厅。
“靠谱么?”田果还没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坐在环卫车里,闻着身后车厢里飘来的阵阵臭味,头晕眼花。她不是在做梦吧?
张莉瞪了田果一眼,觉得她事真多,老老实实跟着沈哥就是了。而沈哥却笑笑,面对质疑,他豪爽地笑笑,整辆垃圾车都随之颤抖,他说:“妹妹,放心吧,那个地方去年管得严,今年好多了,一会儿跟着我走,保准让你们进去!”
“门口没保卫?”田果好奇。
“保卫管不着咱!”沈哥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