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绿营!是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的绿营!”
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护城小兵突然拔声喊道,颤抖着手指,难以置信的指向那一袭杀气腾腾而来的骑兵:“是他们杀了赵队正!为什么?为什么?!”
随着那一声声质问的‘为什么’;所有被围在最中间的护城兵士都红了眼眶,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前一秒他们还在听从队正的训话拼死保护城门,后一秒队正就一身血泊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睁大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苍天,而他们,却被本应该兵戎相见的‘敌人’救下保护在最中间,而应该是他们友军的绿营,却骑着烈马、举着宽刀,对他们露出杀气腾腾的肃杀之意。
此刻,别说是这些小卒,就连裴峥都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些护城的兵卒他救的对。
“为什么绿营要杀赵队正?他们除了杀赵队正,是不是还要……”一群被保护在最中间的护城兵卒眼神慌乱的喃喃自语,睁大的眼睛里带着不甘,更带着迷雾般的不解。
“不!杀赵队正的人不是绿营,而是这些妄图带着镇北军军属逃离宛城的反贼;至于你们……”一声阴冷刺耳的女声从雷动的骑兵队伍中传来,徐徐缓缓的在众人耳边响起:“你们也将会是他们杀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身骑枣红色骏马的女子披挂着白色的大氅在绿营诸多军官的保护下似一只骄傲的母孔雀出现在裴峥面前,刻薄的嘴角微微抿起,带着难以言说的狠厉;目光在看见裴峥真正的容颜时,迷醉般的眼神先是一眯,跟着像是被毒蜂蛰了一样立刻惊醒,一双幽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阴沉:“赵管事,两日不见,莫不是不认识本郡主了?”
裴峥微沉眉眼:“沈凝萝!”
而此刻同时
宛城西北处的一座小秃山上,靠着草木树林的遮蔽,一队缓缓行动的冗长队伍相互搀扶依靠着正在往山林中慢慢的走着。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老弱妇孺,甚至还有部分人还是身带残疾,行动颇为不便,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努力的往前走着,哪怕是脸上染了风霜,身体已经有些疲累,可那一双双冒着亮光的眼睛里却是闪烁着喜悦的光泽。
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从那个画地为牢般的驻扎地离开了;只要能离开那里,不再成为北方儿郎的牵绊,别说是让他们半夜爬山,就算是让他们此刻跳入悬崖,他们也是乐意的。
“先生,我们从今往后就要住在这山里吗?”
沉默的队伍中,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跟大人脸上沉静又暗暗的喜悦相比,他们的脸上却是大大的写着新奇之感;要知道这座小秃山以前可是个坟场,听说经常闹鬼,以前跟其他小伙伴们玩闹的时候,还说要举行一次‘试胆大会’,地点就是选在这小秃山上;最后大伙儿都因为太害怕了才决定放弃;如今他们这些人出现在这里,虽说先生已经告诉他们那些闹鬼是假的,可毕竟是孩子心性,还是有些害怕的。
听着那怯怯小小的声音,傅天泽低下头看向身边闹晃着大脑袋的小男孩儿,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脑壳,道:“虎子别怕,这里只是我们暂居的地方,很快我就能回家了。”
了。”
“回家?是那个不准我们到处乱跑,还派人监视我们的家吗?”名唤虎子的小男孩儿立刻不愿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回那个家。”
听见孩子如此稚嫩的声音,此刻别说是傅天泽了,就连路过傅天泽他们慢慢往山上走的其他人,都在此刻露出了一丝痛色。
“傻虎子,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家。”傅天泽声音尽量柔和的安抚道:“我们是要回北方的家;虎子不是告诉我,你爹爹就在北方吗,你很快就能看到你爹了。”
“真的!”虎子顿时露出幼白的贝齿,笑的见牙不见眼:“我爹是将军,是段王爷手下的将军,爹爹说,跟着王爷能保护我们,能保护国家,还能保护很多很多人;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爹了,我爹看见我不知还能不能认得我;先生你看,我都长高了,你说我爹能一眼认出我吗?”
听着孩子稚嫩的嗓音,傅天泽会心的笑出声:“当然能认出来,天下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
得到傅天泽的肯定回答,虎子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开;只是小家伙在离开时,已经一扫先才的害怕,而是哼着北地的小曲儿,嫩嫩的嗓音,听的要人心口发软。
看着虎子活蹦乱跳离开的身影,傅天泽却是站在原地一眼幽深的面朝宛城城楼的方向看过去;此时此刻,恐怕那里已经开始了吧。
经过今晚这么一闹,恐怕所有人都认为镇北军的军属已经逃离了宛城,却不知这原来是一条声东击西的计策;当初为了取信于人,他甚至不惜代价的从镇北军的军属中挑选了数百名腿脚还算不错的真正军属交给了裴峥,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而裴峥也亲口向他保证,绝对会将他们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
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这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他相信裴峥,此人绝非他的长相那般温润无害,要不然,也不会被徐昭带在身边。
正阳宫内,已渐露剑拔虏张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