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没想到出个主意还顺便给自己揽了个活儿。
她坐在桌子前,看着摊开的信纸,不知道往哪儿下笔。她只有初中文化,上辈子写得最多的也是实用性极强的销售计划、销售总结,哪知道稿子怎么写啊。这不是文化人干的活儿吗?梅主任还真是高看了她。
不过将这稿子交给别人,叶蔓还真不大放心,因为这个稿子写好了,是可以在全县范围内掀起一股新思想的宣传浪潮,对叶国明这样的卖女儿之流起到震慑作用。没有人能有比她更深的体会。
所以叶蔓很想做好这个事。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桌子上的《溪化日报》,认真研究起来。既然不会,就从头开始学,这事再难,能有上辈子难吗?
叶蔓沉下心钻研《溪化日报》。好在厂子里有借阅室,保存有往期的报纸,叶蔓去将前几个月的报纸借了出来,先大致翻了一遍,搞清楚了《溪化日报》的风格。该报倾向于正面报道,负面新闻很少。
所以她的这篇稿子也不能写得太消极,在揭露长永县还存在着父母包办婚姻,换亲这样的陋习的同时展现出积极的一面。不然稿子很可能过不了主编那一关。
确定了基调,叶蔓开始在往期的报纸上搜类似的报道。她不知道报纸上的稿子怎么写,时间又比较紧迫,最好的办法就是仿写,参考同类新闻报道的写作方式,这样虽然可能不会很出彩,但少了被毙稿的风险。
花了半天时间,叶蔓整理出了八篇类似的报道。
“忙什么呢?大家都下班了,你怎么还不走?”赵部长的声音提醒了叶蔓。
叶蔓抬头,发现维修部又只剩她和赵部长师徒了。
“赵部长,几点了?”叶蔓没有表,看天色判断不出准确的时间。
赵部长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快五点了,下班吧。”
是该下班了,叶蔓将这几份报纸折叠起来,放到自己的包里,准备晚上回家再看,然后跟赵部长师徒一起出了门。
赵部长想起昨天的事,又问了一嘴:“再过两个来月就要过年了,三妮,昨晚我跟你婶子说的,你可要放心上啊。”
他们厂子的转正指标一般都年底公布,再不行动,今年就没机会了。
叶蔓有些无奈,赵部长还惦记着这个呢。正好走到大门口,叶蔓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没几个人的厂子,问道:“赵部长,你觉得就大家这上班的积极性,咱们在厂子里真的能干一辈子吗?”
怎么就不能了?赵部长下意识地想反驳,可对上叶蔓认真的眼神,还有维修部职工们懒散的工作作风,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叶蔓也没指望他能马上想通,只是边走边说:“赵部长,国家不可能凭空创造财富,财政的收入从哪儿来?都是各大厂矿企事业单位缴纳的税款和利润,还有农民上交的农业税等等。可如今很多厂子不但每年没有利润上缴,反而要国家花费巨额的财政来补贴亏空,你觉得能长久持续下去吗?”
“这就跟咱们一个大家庭是一样的,每个成员每月交的生活费至少要够家里的开销,大家庭才能运转下去。若大部分成员都没钱上交,每个月还要让大家庭出资补贴,久而久之,你说这个家还能一直维持吗?”
这个比方就很浅显易懂了。
赵部长露出深思的神色,但他显然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干了十几年的厂子可能一朝就没了。
“这,这哪能一样啊!”
这语气太没说服力了,而且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不一样。
叶蔓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但要消化乃至于接受厂子未来可能倒闭这个事实,还需要时间。
她笑了笑:“赵部长,我要去买点东西,先走一步。”
说着走向了岔路口。
等人不见踪影了,赵部长怎么想也不是滋味,扭头问小徒弟:“小周,你说咱们这好好的厂子有一天可能会倒闭吗?”
小周瞥了他一眼:“师傅,是你告诉我,没什么东西是一直不会坏的。既然咱们造的机器会坏,那我们建的厂子为什么不可能倒闭?”
“好小子,反将师傅一军啊!”赵部长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
叶蔓其实没啥事,只是想去外面吃饭。她一个人,地方小,开火太麻烦了,还得买一堆的东西,反正中午有食堂可以吃,索性晚上就去外面吃点东西了,这样省时间省事,吃过饭也好回家继续写稿子。
1985年,个体经济如雨后春笋,蓬勃发展。民以食为天,餐饮业是发展最快的,街边支起了不少小店,叶蔓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卫生的,点了一个菜。
等待吃饭的间隙,叶蔓支着下巴打量起三十年前的长永县,一抬头正好对上斜对面的国营饭店。
六七十年代国营饭店是如何的威风,可如今到了饭点,门可罗雀,女服务员无精打采地隔着玻璃窗望着大街。
自从开放了个体户执照后,街上到处都是卖吃的,比国营饭店便宜,服务态度又好,市民会用脚投票再正常不过。
时代的洪流裹挟而来,如果跟不上时代的变迁,就会成为被时代抛弃的那一个!
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