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时倦怠无比,想起这宫中男男女女,想起二郎和琉璃,只觉思绪纷乱,分雨交加。不知何时入梦,梦中烟雨迷离,满城花开。二郎和如意又变作当初小小、软软的模样,各自牵住她的手仰头对她笑。她心中忽就一软,一时便宁静下来。
☆、第三十九章
妙音公主悬画于门楣,侮辱去世的公公以拒绝驸马入室的事,很快便传得巷闾皆知。
晋亡后公主多骄淫跋扈,世人原本以为本朝天子出身世家,他的女儿能养得稍静温婉些,谁知也是一脉相传的德性。一时之间,自妙法公主以降,天子另外两个女儿也备受瞩目起来。人人都想看热闹,纷纷议论她们的驸马究竟会是什么样的遭遇,以此说笑。
琉璃被连累的最多。
她到腊月里才满十五岁生日,不过春天的时候已行过笄礼。天子也为她选定了公主府,眼看就要收拾完毕。故而她出宫的时候也多,在外头已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
她生得极美,才华也很不俗,且又是太子的亲妹妹,原本人人都亲近她。但妙音公主的事一出,众人想到她的性格也很有些娇蛮,便都觉得她是最有可能步妙音公主后尘的那个。
因此,家有新妇的怕被她拐带坏了,闺中女孩儿同她往来更要慎重,免得连累自己的名声。
还有人在背后揣摩她可能会被嫁到谁家,绝对轮不到自家的不免要幸灾乐祸,在背后打趣一嘴。
待隐约得知她定下的是顾家,众人才哑口无言。又有些怅然若失——顾郎当年风姿谁人不知?他的儿子还不知是何等龙章凤姿。天子果然给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定下了最风流倜傥的儿郎啊……
议论便因顾淮而有所收敛——他们虽取笑妙音公主行事跋扈,但大致也认同刘固是可辱之人,刘家是可辱之门。而顾淮同顾家却是无可挑剔,只看顾淮的儿子是否有其父之风了。
他们自以为没在琉璃跟前露出行迹,然而琉璃何其敏锐,早已察觉出来。
天子的子女之间,琉璃和妙音公主的感情最差,就算每年只在家宴上见面,彼此之间也深感厌恶。妙音公主或明或暗的贬斥张贵妃,琉璃便仗着年幼绵里藏针的顶撞回去。若正面吵一嘴,反而说不定还会敬佩对方的骨气。但这般阴阳怪气的交锋,就只越发互相贬低心中印象罢了。
但到头来,妙音公主坏了名声,她反而最先受牵连。
琉璃性子左,她对妙音公主的厌恶是发自本心,就觉着妙音公主可恶而已。妙音公主是否倒霉与此无关。而她厌恶人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还更有甚之。想到自己每每结交的都是这些一点动静就原形毕露的鼠辈,她心里也觉得厌烦无趣。
干脆就回宫去住,不理会外头风雨。
如意倒没受什么影响。
年初的时候,她已升入国子学。
国子学中那些尚未定亲的才俊不免对刘敬友有狐兔之悲,但总不会不计身份的去说些闲话,最多有那么一两个格外自作多情、又知道如意是公主的,刻意同她避嫌罢了。
但如意早已认定徐仪,对于婚事便心无旁骛。来国子学也纯是为了求学,几乎从不和人交际。她哪里能觉出有人在故意和她避嫌?
说不定她连那些人的脸都没怎么分清楚呢。
她浑然不觉,反倒让那几个自作多情的少年怅然若失起来。初时明明是要避嫌,到后来反倒要为了让如意察觉到自己是在避嫌,而故意做出些引人瞩目的举动来。
如意尚未开窍,她不懂男女之间那些微妙的心思。然而心性敏感,倒也察觉到某些举动是格外针对自己的。也不由暗暗反省她近来是否做过什么不妥当的事,引得这些人排斥厌恶了。
不过她的心思毕竟还在读书上,只需徐仪稍加引导开解,她便也抛开心事安心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徐仪见她如此,心下又是好笑,又有些微妙感叹。
如意懵懂,他却通透,自然察觉到了那些人的心思——没想到他就在一旁守着,他的未婚妻也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知好色而慕少艾。如意有如此美貌,纵然是个木头人,也不免招人惦记,何况她还有那般才情与心肠。徐仪倒也并不诧异。
他只专心护着她罢了。
只是想到转过年来他便要离开国子学了,而国子学生在风月之事上少有洁身自好之辈,留如意一个人在此地,他也不免会有些烦恼。
如意却也在筹划着离开国子学。
倒不是因为觉着自己学问够用了,而是觉着天下无处不可求学,也不一定非国子学不可——徐仪离开国子学后,就更是如此了。
何况她和二郎商议好了,要一道微服出访,去京畿各镇走动一番。
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阿娘,想征得她阿娘的首肯。
徐思听了,先就笑叹道,“……也到觉着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到处飞的年纪了啊。”
如意:……
“我都十四岁了啊。”
过了九月生日,如意确实十四岁了。不过徐思觉着她根本就不明白,十四岁对少女而言,恰是个最不适合离家出行的年纪。
徐思便用手臂撑着脸颊,饶有趣味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