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赵志辉的样子便知道陆霜年又做了什么,心下好笑。男人抬起头来往小楼上看了一眼,正看到某个女人脑袋伸出窗户来朝下头张望。她穿着军绿色的衬衫,领口嚣张地敞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陆霜年的胳膊搭在窗户上,支出来的部分形成一个锐角。
两个人目光相接。女人也不躲闪,反而冲着抬起头的顾宸北露出一个笑来。
他们距离得并不近,女人的五官在顾宸北眼中已经变得模糊,但他知道那是个挺真实的笑容。
赵志辉不知道他家师座瞧什么瞧得那么入神,也抬起眼来顺着顾宸北的目光朝楼上看,——二楼那个敞开的窗户明明什么也没有嘛!
陆霜年冲着顾宸北笑完就有点儿后悔。
——哦,她早就过了那个用冲别人露个笑脸来讨欢心的阶段了!
女人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子闷气,她站起身随手将椅背上的军装外套搭在肩上,拉开抽屉取出配枪,一边往腰间别一边飞快地朝楼下跑。
“顾师长。”女人在车子边上站定,脸不红气不喘。
“上车。”
男人一句话也没多说,冷冷地扔下俩个字,扭身便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
赵志辉在顾宸北身后咧了咧嘴——师座这心情,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啊!他眼见着陆霜年便要去开副驾驶一边的车门,连忙冲她摆手。
女人动作一慢,瞧着旁边又是摆手又是努嘴的赵志辉,眉梢一挑。然后陆霜年看见了另一侧空荡荡的驾驶座。
——敢情她不光是“警卫”,还是司机?!
顾宸北看着女人打开车门坐进司机的位置,淡淡道:“走吧。”
陆霜年无声地磨了磨牙,车子启动。
“陆参谋倒是好兴致。”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顾宸北开口道。
陆霜年从后视镜看了顾宸北一眼,男人的脸上平静无波,似乎也没什么怒气。于是便道:“今天天气不错,有时难得清闲,所以就多歇了一会儿。下来的晚了,还要请你见谅呢。”
——这语气倒挺真诚,还带着点儿笑意,可就是怎么也听不出期盼原谅的意味来啊!
她这些日子,着实忙的可以。忙着搜集第三集团军的情报,忙着到处刺探一师的人员背景,还要小心不留半分痕迹。现在她还在孙裕手下,孙裕盯上了第三集团军,她便得做这打入铁板一块的先锋,而且还得做好,压力自然是有的。可这些“忙碌”,当然不可能说给后座那位第三集团军的主将,第一师的师长说啦。于是陆霜年也就带着点笑意保持了沉默。
——顾宸北不可能不知道她来这第一师的目的是什么。
可男人竟也笑了一下。他早就发现,一到只有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这女人的言行举止里就多了不少放肆。所有源于地位和军衔的尊称敬语全都成了某种戏谑或者嘲讽。就好像除却眼下的似敌似友,他们真的还有多一层的,可以恣肆随意的关系一样。
顾宸北并不讨厌这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他觉得舒服。
即使过去都已成了云烟,终究不只是为了利益互相试探的关系。
陆霜年和顾宸北此时算不得站在同一立场,甚至他们还分属不同的集团。但她和他说过“有你,寸土不当失”,说过“平生所愿,为与君共赴国难耳”。他们一样都是军人,也许未来还得做夫妻,也便意味着彼此认可,并且不可分割。
顾宸北只问了一句就没再说话,陆霜年也尽职尽责地当她的司机,一路沉默,只有车轮擦过地面轻微的“沙沙”声。
这一次设宴的是汶鼎的陆军总长,地址就是总长的私人府邸。车开到路口的时候顾宸北却忽然开了口:“右转。”
陆霜年二话没说往右打了方向盘。
——虽然去总长府明明是左面那条路。
车又开了一段。
“停。”
陆霜年停了车子,没熄火。顾宸北没再给她下一步的指示,而是自己拉开了车门。陆霜年伸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
“宋府”的匾额悬在眼前这间大宅子的门上。顾宸北已经下了车,干脆地甩上车门,朝宋府了过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这位战神的妻子似乎就是姓宋吧。女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陆霜年呆在车里百无聊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路边的灯还没亮。女人弯下腰去从车座底下摸出一支短枪来,她熟练地褪下弹夹看了看,又重新将枪上了膛,放回座位底下。
然后便瞧见顾宸北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从宋府中走了出来。
男人高大英俊,一身军装格外的挺拔,旁边的女孩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连衣裙,看上去格外的洋气。
顾宸北很绅士地为那女孩拉开了车门,随后他自己才坐进来。
“开车吧。”
车子缓缓地向前驶去。陆霜年从后视镜瞧了一眼。——这姑娘果真漂亮。
陆霜年边开车边琢磨着顾宸北的用意。宋家算得上是辽绎地界上最大的商户,说不上富可敌国,手中的资产却也足以让很多人或者垂涎或者忌惮。而宋家聪明的地方,正是很少参与政治。顾宸北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