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万盈盈故弄神虚,手指放唇上,示意她噤声。她打量了女人几眼,眼光落在她的头发,脸颊,颈脖,衣服,最后停在鞋上。她了然于心,“让我猜一猜。”
旗袍女人一愣,站住了。
“你被人骗得好苦。”万盈盈摇头,“全副身家都在这里了,可得小心一点。”她顺手拿了桃木剑,指着女人的金表,“刚才走过来,很热吧,喝口茶。”回头喊了声,“小五,拿茶来——”
小五撩开帘子出来,“茶叶早喝完了,盈盈。”
万盈盈扭头瞪她,小五忙改口说:“天师,天师。”
旗袍女人顾不得喝茶,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急忙往前扑去,眼圈一红:“天师!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男人被鬼迷了心窍!”
万盈盈微笑着,按了按她的金手表:“我帮你,把你失去的东西都抢回来!”
“怎么抢?”
这一幕淡去后,陆蔓君发现戏院内刚才还有几声说话声,现在是雅雀无声。陆蔓君扭头看身边的李恬恬,见她全神贯注地看,紧张地咬着手指,“快说怎么抢啊!”
陆蔓君说:“万盈盈摆了一个龙门阵……”
李恬恬抓狂了:“你闭嘴!”最恨剧透了!
终于轮到万映红出场。
一道白光闪过,万映红睁开了眼睛。
陆蔓君推推李恬恬,“鬼要来了。”
李恬恬扭头,大怒:“你不要说话!”眼光又往银幕看去,紧张地捂着脸,“完了,被鬼上身了!明知道自己不会就不要乱招鬼,好了!鬼上身了!这下怎么办!”
陆蔓君在边上看她急得团团转,比女主角还紧张,快笑死了。她发现这一部电影拍出来,画面比以往要精致得多,配乐大多选了古典旋律。很有一点三十年代醉生梦死的感觉。
银幕里,重现往昔。
金陵酒家门前,三三两两人力车陆续停下。
屋内,满满坐了一大桌。咿咿呀呀几声,素手拨弦,拉二胡,勾琵琶。一身火红色旗袍在桌子间,举杯笑,绕指柔,莲步挪去。腰肢摆似杨柳,这柔声似有还无,荡呀荡到人心里去。
席间,热热闹闹,声色缠绵,人人吹捧。
这是她的盛世。
一瞬间,画面切换至一九六五年后,万映红跪在地上,两手抖得不成样子。
看李恬恬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陆蔓君想逗她玩,便压低了眉,眼神一敛,手指缓缓伸向她,拖长调子低喊:“李—恬—恬。”
整个戏院里黑暗一片,借着银幕一点反光,李恬恬看清了陆蔓君的脸,银幕上的鬼魅近在咫尺!她吓破了胆,心慌意乱,“啊!”一声猛地往后退。
陆蔓君没想到她会这么怕,忙捂住她嘴巴:“嘘——”
李恬恬直往后躲。
刘信小声说:“为什么吓她啊!”一手把李恬恬拉了过去,抱了下她的肩膀,摸头安慰她。老半天又冒出一句:“真的该减肥了,胖得快抱不住了。好了,别怕了。”
李恬恬哆嗦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没在怕!是陆蔓君吓我!”声音都在抖。
刘信:“我知道了,不过你的手松开一点,抓得我手好疼。”
总算安抚好了李恬恬,继续看电影。李恬恬虽然很害怕,还要继续看。她一边看一边骂:“这个万盈盈,笨得跟猪一样,很明显是被鬼上身了啊!”
演到万盈盈驱赶女鬼失败,李恬恬十分生气,“还说驱魔后代,连个鬼都打不赢!真没用!”
演到万映红屡次帮助女主死里逃生,又救了一些人,李恬恬又感叹说:“唉,其实这个鬼也不是太坏。”
演到万盈盈跟鬼学唱歌,学得不伦不类,大家又哄堂大笑。
夜里烛光闪烁,照映出一个人影。而另一个透明魂魄是没有影子的。
万盈盈说:“你那时真是厉害呀,很有名吧!”
万映红对着镜子画眉,细钩挑眉,一点朱唇。听到这话,她顿了手,笑着又低头去,想起往昔种种,笑着笑着,那舌底就尝出了一点苦味:“再厉害,又怎样呢?让你去,你便要去。让你走,你就不能留。”
李恬恬叹气:“好可怜啊!”
戏院里又何止李恬恬一个人叹气。马老师和数学老师这些,年纪到了,也就看得懂,都在悄悄擦眼泪。
看到这一段,陆蔓君就想起那时自己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假装对面命真有个魂魄似的。这一幕足足演了四十多次,光是那一个笑容就练了不知道多久。事实上,银幕上这一幕比她想象中要唯美得多,她心里很是感慨。
看着看着,陆蔓君自己也沉浸在剧情里,几乎忘了自己是要研究演戏方法上的缺点。
万映红终于发现自己当年的死因,她世上仅剩的一个亲人。她亲哥烂赌成瘾,借钱不遂便来偷钱,打翻了蜡烛台子,烧着了窗帘。野火蔓延,她就这样死去。
三十年了,万映红心绪万千。推开这一道木门,听见吱呀一声,她望见垂死老人躺在床上,呢喃喊着。
“救我,救我……钱都给你……都给你……”
万映红走近了他,感觉心脏揪成了一团。“哥。”她说话时,眼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