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兼爱非攻”天下闻名,深受诸子百家的敬重。加之墨门弟子与世无争,请墨家开场群贤都没有异议。
这位上场的乃是墨家当代的巨子相夫子。
墨家向来管理分明而有序,墨家的首领被称为“巨子”,而墨家弟子被称为“墨者”。弟子们在各国为官所得的俸禄亦要充盈墨家的家库,供巨子调配使用。只是墨家多是以手工匠者,还有游侠勇士为主,在朝野的影响力,远远不如专司走上峰路线的鬼谷势力。
墨翟在世时,墨家的势力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可惜他一去世,墨门便分裂成了三家——相里氏之墨,邓陵氏之墨,相夫氏之墨。
而其中齐墨的相夫子便以正统的墨家而自居。
此派是一个以清谈辩论为主的门派,他们游历各国,讲授墨家的兼爱思想,反对用暴力去解决问题。也算是对墨翟的“兼爱非攻”的很好的传承。
可惜相里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却大为不满,他们各自认为自己才是墨家的正统,对于由相夫子代表墨门巨子深为不满。
以游侠为主邓陵氏之墨还好些,向来信奉“义”字的他们总是不好在人前起内讧,可是相里氏之墨的门人却不尽然。
这一派以相里勤为巨子,秦墨的相里勤这一派务实,弟子多为高官,最近的商鞅变法甚为成功,秦国的国力蒸蒸日上,所以相里氏之墨的弟子似乎看到了天下一统的曙光,纷纷入秦为官,辅佐秦王室。
所以当相夫子发表了一通反对暴力与诸国纷争的清谈后,不待其他诸子问询,秦墨弟子开始频频发难,言语犀利地攻向了说话略带结巴的相夫子。
齐墨相夫子天生说话结巴,原本照着写好的文章慢慢念还算稳妥些,现在在高台之上被人群起而攻之,是又急又怒,舌根更加发硬打结儿,便指着台下的秦墨弟子恼道:“尔等……尔等……等……等……”一连十几个“等”吐了出去,也没有等出个子虚乌有,那“等等等”的节奏倒颇似从台阶上滚过下来的声音。
以秦墨为首的弟子带头哄堂大笑,更是让相夫子话语结巴,最后气绝倒在了高台上。
一时间秦墨气焰甚盛,相里勤随即登台,一反齐墨的“兼爱”,主张武力强者得天下,才可让天下再无纷争。
这样公然挑衅周礼与仁爱的言行,顿时让整个会场再次轰然,不断有人起身大声驳斥着相里秦。可那相里秦可不是个结巴的,不但言语犀利,而且说话之时气场十足,不断有手势挥舞,最后甚至站在了桌案之上与人跳脚辩论。一时间这论会的场面热闹极了。
在莘奴的心中,这等云集了天下贤才的论会当时清雅而肃穆的。大家应该从容不迫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反驳者也应该有礼有据,有气有节。就好像父亲莘子与人在庭院里伴着焚香清谈的模样一般。
可是眼前这场天下一流的论会,也不过顷刻间活脱变成了市井之地,不断有粗野的俚语入耳。最后齐王那闻名天下的国骂也倾巢出动。
只见那秦墨巨子被人逼得急了,干脆跺脚高声喝骂:“尔母大鸨也!”
听到这一句,莘奴是彻底傻眼了。这大鸨鸟据说只有雌而无雄鸟,乃是百鸟之妻,所以可以与任何一种鸟类相交,乃是淫鸟的代表。相里勤这一句高声喝骂简直就是在骂对方是女闾生下的杂种。
其意境的幽怨和骂人的婉约,远远胜过了开创国骂“尔母婢也”的齐王数倍。
可是这样一来,也是激起了全场激愤,就那些老成庄重之人,也再也忍耐不住,纷纷起身高呼着让相里秦赶紧下场,休要折辱了读书饱学之士的斯文。
最后相里秦是在众人的唾骂声里狼狈下台去了。会场一时犹在议论纷纷,最后直到儒家的一位弟子登台,才渐渐归于平静。
王诩漫不经心地饮着清茶,瞟了身旁轻吐着气的小女子一眼,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看来他是又打破了这女子一个幻梦了,也不知下场再有论会,她还会不会如此的雀跃想要参加。
方才这高台上的人吵闹得厉害,许是吵到了腹内的孩儿,那小脚倒是不停地踹向莘奴。所以到了这间隙的功夫,莘奴便借口去解手,在瑛娘的搀扶下起身,带着两名护卫出了大厅,也算是让腹内的孩儿清静一下,免得还未生下,便已经学会了秽语的精华。
刚转到一旁的花园里时,莘奴竟然意外的见到了心悬已久的故人。
原来竟然那前方的树丛之后,赫然站着早已经进京不久的妫姜。莘奴看了心内一喜,正想张嘴喊她,却看见在妫姜的前面还立着一个女子,只是她后背冲着莘奴,一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因为角度的关系,莘奴还未踏出回廊,便看见那女子高抬起手,狠狠给了妫姜一巴掌,然后便转身离去。
当她转身时,莘奴直觉性地往后退了一步,缩回了身子,那女子虽然并未察觉莘奴,可是莘奴却看的清楚,那个打了妫姜一巴掌之人,正是她先前在廉伊的马车上看到那个绝世的美人。
这一变故,着实让莘奴暗自吃了一惊。要知道妫姜虽然没有修习过武艺,却绝不是可以任人打嘴巴的女子。
可是她方才看的分明,妫姜被打之后,毫无反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