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听她企图唤起自己的同情心,他还觉得简直可笑天真,然听到最后,这女人竟然毛遂自荐,用坚定肯定的语气说她是有才能的人,秦御便没了取笑之心,微微眯起了眼。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分明有股傲然之气,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自信的光彩,这让他无法生出取笑之心来,甚至不觉得她是在说大话,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眼前站着的是往王府投拜帖,自荐的隐士清客。
这女人貌丑古怪,尖牙利齿,让人讨厌,然秦御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特别,很有韧劲。
到了这时候,也不见慌乱,抓住一丁点希望,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攥在手心。
这种韧性,却一直是他所欣赏的为数不多的几种性格之一,因为在战场上,这种不放弃的心性是唯一能救命的东西!
做为领过兵,打过仗,也曾从万千尸首中爬起来,四顾一片横尸苍凉,一步步爬出来活下来的将军,秦御以为这种特质是只有残酷的战场才能磨砺出来的,却没想到有一日会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看到这股韧劲。
为她这份冷静坚持,秦御开口,道:“爷自己还是朝廷钦犯,在逃避追捕,自身难保,你焉知爷能帮你?”
顾卿晚见他接了话,顿时便双眸一亮,唇边有了笑意,道:“我有眼睛,有脑子,会想。那些追铺两位公子的,所谓的官差,根本就是人假扮的,绝非真正的官兵,再说,两位公子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仙姿俊逸,气质过人,又怎么可能是朝廷钦犯?”
顾卿晚逮住机会,毫不犹豫的拍着马屁。
只她说的也不全是恭维之话,昨日她仔细观察过那些搜找秦御二人的官差,她发现那些人,一个个身上都有股森冷之气,官兵生活在人们的瞩目之中,身上必定会多少带些吏气兵气更或者是匪气,可那些人没有。
前世父母都是演员,都曾说过,想要演好一个角色,一种职业,最关键的就是抓住他们身上的精髓。每种职业,他们整体都会有股相同的精气神,那种精气神,是常年生活在一种特定环境中,所形成的特定气质。
抓住这个,方才能演活一个角色。
顾卿晚从小就耳濡目染,最懂看人,那些人可能一个两个身上没有官吏之气,可不能十个八个,所有人都缺乏这种特质。
这便只能说明,他们就不是真正的官兵,或是杀手所假扮,或是死士等别的什么人。
再说,秦御和秦逸的气质,一看就是身居高位,身份高贵之人,哪里像钦犯?更别提方才秦御提起孙知府,直呼其名,口气中自然带着的那股高高在上的轻蔑了。
秦御自然察觉了顾卿晚口中的肯定之意,她不是怀疑,是肯定那些不是官兵。
此女的见识聪慧,倒是难得一见。
秦御盯视着顾卿晚,眉头不觉扬了扬,意外的发现自己这会儿心情还不错,他再度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卿晚没想到秦御会这样问,略愣了下,呆呆的答道:“什么是什么人?”
“一个连火都不会生的农家丫头?一个敢在公堂上威胁知府的嫂嫂?”秦御轻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此刻才发现顾卿晚不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不过是原本没兴趣探究了解罢了,此刻却生出了些兴致来。
顾卿晚这才知道他在问什么,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便道:“家父顾景阳。”
秦御闻言目光一缩,心下了然。
她竟然是前太子太师顾相的孙女,户部尚书顾景阳之女,那个盛传京城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的顾家独女?
有些了然,又有些意外,秦御抿了抿唇。
顾卿晚从前虽极富盛名,然她没及笄就和娄家的世子订了亲,平日多拘在府中,其实行事并不高调,秦御也不曾见过其人。
如今一见,倒觉她和传闻中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似乎很有些不一样。
只心中有些恍然,怪不得大哥会将姓名告知,又对她颇有些照顾之意,却都是他想岔了。娄闽宁和大哥可是素有交往的至交好友,这顾卿晚和娄闽宁青梅竹马,又曾定亲,也莫怪大哥会那般了。
他这厢没再多问,顾卿晚便愈发确定自己没有猜错,这人一定身处高位,不然不会她只报了父亲的姓名,他便一脸明白。
正焦急,就闻堂上突然传来沉喝声。
“快,拦住她!”
顾卿晚望去,正见庄悦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衙役,一头往堂中的漆红柱子上撞去!
她这一举动来的突然,眼见那些衙役阻拦不及,顾卿晚只觉眼前一黑,本能喊道:“嫂嫂,不要!”
电光火石间,秦御右手轻轻一弹,就见堂中庄悦娴膝盖一弯,扑倒在了地上。
顾卿晚双腿发软,一身冷汗,脸色惨白,禁不住回头瞪着秦御,已是气急败坏,道:“你帮不帮倒是说个话啊!不帮就别那么多废话,我再想旁的法子!”
意外的是,这次秦御倒没因她的口气而生气,反倒俯下身来,道:“你手中不是有爷的贴身玉佩吗?能不能救下人来,就单看你的本事了。”
他言罢,竟是没再多做停留,转身便排开人群,竟然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