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倒也没这么乖觉。”刘诩猜了下,“是不是你大哥给你立了规矩?”
“他何时不给我立规矩?”云扬挑眉。
刘诩笑,“也就敢在我这絮叨。”
云扬果然没了底气。埋头摆弄茶具。
“上回提到的往西北移民的事,我拟的条陈,主上看能行得通吗?若是采用,能准我去料理,就更好了。”云扬替她又斟满一杯茶,表情非常殷殷。
“我道是奇怪呢。平日也只见你伺候过云帅,何时这么奉迎过朕?真是有事才献殷勤。”刘诩故意板起脸。
云扬吐吐舌头。
“生辰呢。今日难得相聚,公事,过后再谈,你的条陈先递上来我看。”刘诩软下声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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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紧了。
刘诩起身,带云扬回了屋里。
屋内陈设也十分简洁,三面壁上都是书架。满满的书卷,十分壮观。桌上也铺着字纸,刘诩踱过去看,见是云扬的完成一篇文章,旁边密密的,都是云大儒的评。
“正抄录呢,父亲明天要看。”云扬解释。
“云大儒对你期许颇深呢。”刘诩捧起来读了读,点头赞叹。
转目又看见条案上,摆着云扬的佩剑和雕弓。刘诩从身上掏出云扬的短刃,冲他晃了晃。两人同时想起大漠初遇,都会心地笑了。
刘诩参观了一圈,叹道,“云家一门三侯,祖上也出过不少重臣,怎么瞅着府上这么素净。”
“父亲是治学之人,不理家事。大哥又常年在外,家中少有客人走动。再者沁县有祖宅,这里便没太铺陈。”
刘诩笑道,“京中便是家了,又不是客居,该上心整饬。把旁边的宅子也买下来,扩一扩,该修缮的,也要修缮,毕竟是侯府,不好太素了。”
“云家人口不多,地方太大了也空。”
“云帅家眷忒少。可纳几门妾,多育些子女。将来一府里住着,也热闹。毕竟是世家,到时京中交际,迎来送往,方合时宜。”
“只怕大哥嫌费劲。”
“费他什么事,明日便着内务司,开我的私库,再派一拔子人过来,不叫他动一下心思,只住现成的,可好?”
云扬怎听不明白刘诩话里的意思,垂目笑道,“只怕光看着,大哥也嫌麻烦呢。要不,陛下也给他下个明旨吧,省得到时他敷衍你。”
“也行。”刘诩也笑。
出了会神,她拉过云扬,坐在案前,和声问,“不愿入宫吗?”
云扬默了一会儿,“那是陛下的家,不走进去,便不能在一起。扬儿,明白……”
刘诩眼睛湿了,摩娑着云扬佩剑,沁凉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大漠长空,千里草场,广袤无垠,“扬儿……”她握住云扬的手,不忍却更不舍。
“后宫除中宫皇后,按制,应设贵侍两名,天雨早就在宫中,另一个位置,我留给了慎言。他回京后,便入阁。即使入了后宫,他也会在朝上走到,辅政。虽说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但现是女主临朝,规矩少不得得改改。现今朝中年轻官员,大多是他的门生。我若为此改了祖制,也不会受到多少阻碍。所以,若封低了,对他不尊重。”
刘诩顿了顿,缓缓解说,“这样平侍仍有四个名额,你在游舫里见过的。是吴涛和林远交和那对双生子。他们祖上都是开国的勋贵之臣,不可轻忽。”
云扬点头。这些老牌的勋贵们身份贵重,家族体系庞大,枝枝连连,关系错综。他们历来都会送女儿入宫为妃为后。这其中也含着帝王制衡之道。刘诩是女主,自然他们要送儿孙进宫。
“先时,我想以中皇之位等你。可阴差阳错……”
“现在观你作为,定是不想再提秦储的身份。如以云侯子弟入宫,身份也是贵重的,但云家毕竟根基浅些……从侍或小侍,是循例的封法。”
“委屈你了。”
其实这里面,慎言的贵侍,封得有些逾矩。刘诩确实偏了慎言。她抬目看云扬神色。他那么敏锐通透,何事看不出来呢。
“秦宫曾有位宫女,深得皇帝爱重。”云扬缓缓道,“一日,皇帝要把她升为妃位。她坚辞不要。她说,后宫妃子众多,也许一月两月,也难见陛下一面。若为宫婢,刚可日日伺奉御前,亲手打理陛下起居。相比之下,奴婢情愿做个宫女。也好过日日思君不见君……”
刘诩心里刺痛。
云扬起身撩衣跪下,郑重道,“陛下是一国之主,不是扬儿一人的。扬儿明白。小侍也好,男侍也罢,不过一个名份,臣从一开始便言明,不在意。陛下真的请勿挂心。”
“臣既盟誓,便此生不渝。不会因为身份低了,而爱少一点。”他抬起眼亮澄澈的眼睛,看着刘诩,“先前,纯粹只是想着把西北的事彻底解决了,才好安心。不过……”云扬有些语塞。一席话,他听得明白。秦,他是回不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扬再无法回避。他规矩了跪姿,叩下来,“臣在家,等您明旨下来。”
刘诩疼惜地拉他起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