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四十便殁命,难说……”梁相也迟疑。后宫争斗,何其险恶,女帝知道厉害才避居行宫,却也逃不脱被害的命运。
“……”两人都沉默想心事。
“锦儿也会像早年那位皇后?”
梁相摆手,“不会。当今皇上,不是那位女帝。”正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愿自己如那位女帝般,名不符实,傀儡一般。权利被架空,还不到四十,就被害殁命。这才要这样殚精竭虑,步步筹划。西北之战,女帝试炼,稚嫩的龙爪,已经越磨越厉。
“锦儿文武兼备,为人赤诚,忠心又纯孝,这样的人送上中宫之位,我才放心。如今趁着我还有力气,扶持着他们小两口一程,能得见帝后同心,我百年之后也可瞑目了。”
“岳父大人……”户海揪心不已。
“只怕锦儿心里定不下来……”
“你呀,人说知子莫若父,你却一点也不了解锦儿。”梁相摇头,怅然而笑,“我也同你一样,有时也看不透咱们的皇上。”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一国之君,心思沉,权谋重,这样的女帝,是不是真的能开创大齐盛世?梁相想得出神,混黄的老眼里,全湿了。
“这是锦儿的解药。”户海奉上一个白玉脂的小瓶子,“今天就带进宫让他吃了?”
梁相瞟了眼,苦笑,“如今锦儿的事,你我还做得了主吗?”
“呃?”户海省悟过来,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皇上对锦儿下的心思,绝不比你我少。他的事,我们已经不必再操心了,一切交给皇上去磨吧。”
“那也不能放着锦儿又伤又毒地……”户海真着了急。
“这京城里,皇上的线报网织得密密实实的。什么事皇上能不知道?恐怕这会儿已经找着解药了。”梁相苦笑摇头。
“户忠出事了?”户海大惊。
“蓝墨亭本在南海,为什么星夜赶回京里来?你没细想想?”
“哎,”户海叹气。上回户忠设计,献药给平太后,下毒害了云家的人。蓝墨亭是云家侍君,又在南海呆过,能不警醒?这回又让户忠出手毒了自家儿子。计不能用老,他的确犯了兵家大忌。
“都过去了,皇上不会追究。”梁相淡淡道,“只要锦儿的事,咱们从此再别插手。便可无虑。”龙鳞不能再触,刘诩的底限他估计得出。
“春播节将近,锦儿大婚,他娘亲也该接来了。”梁相伸手按了按户海的肩,感伤道,“贤婿,这些年,素儿为妻为母,都未尽心力,亏待了你和锦儿。你多海涵。把她接了来,咱们一家人就在一起,你也过过舒心的日子吧。”
“岳父大人……”户海苦笑。大半辈子都过来了,对未来,还会有什么奢望。不过,毕竟是锦儿的娘亲,锦儿他们是亏待了,春播前,让他们相聚,算是给锦儿一些补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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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卧在床上的户锦,看着一碗药,递到唇边。
“喝药。”蓝墨亭站在一边,看着他喝药。
“什么?”户锦动了动腰,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疼了,不用。”
“啧。”蓝墨亭拿眼睛示意,“不是那药。”
“哪药?”户锦奇怪,坐起来,拿鼻子闻。
“能闻出药方来?”蓝墨亭气笑了,走过来挥退内侍们,“是从户忠那弄来的解药。”
户锦端着碗的手一顿。
蓝墨亭见他不动,伸手推了一下碗。
“陛下知道?”
“不知道。”蓝墨亭大大咧咧地摆手。
“呃?”户锦挑眉,“她不知道,你还要我喝?”
“怎么?不然还等皇上来喂?”蓝墨亭坐在桌上催,“赶紧喝,我还有事,看你喝完就得走。”
户锦脸一下子全红了。跟蓝墨亭这浑人没话说,气得他狠狠地仰头,把药一下子灌进嘴里。
“别呛了。”蓝墨亭笑。
户锦缓了口气,苦涩的药有回甘,他垂着头,眼睛有点湿。
“好了,”蓝墨亭跳下来,按着他肩,“南海那边事不没了,你这边没事了,我就走了。”
户锦抬起头,“蓝……大人,谢谢你。”
“我也得谢你呢。”蓝墨亭明朗笑道,“南海那些大小帮派,都邪门得很,这回把你府上户忠也带去,我可有恃无恐了。”
户锦失笑,“户忠能干,忠诚,定是父亲发了话,他才肯替你办事的。”
“没你这层,户侯肯割爱给我?”蓝墨亭摆手笑道,“还有个好消息,尚老侠要离京回西北去,这下京城里,就只你武功最好。可称王称霸喽。”
户锦笑。
默了会,叹气道,“大人,锦有一事相托。”
“户忠是我半个师傅,年纪比父亲还大,转年,就六十了吧。他后半生,全在户家效命。风烛残年,还要千里远行。恐吃不消。到了南海,便请大人善待吧。”
“……好。”蓝墨亭明白他顾虑,用力按了按户锦的肩,“到了南海,便不再让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