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溜溜地逃走了,那些拦住他的士兵哄堂大笑。
而从始至终嬴曜都没有露面。
孟湘突然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风向,她也是见过嬴曜侍卫的,他们虽然也严厉,却很尊敬他的,不像现在这些士兵,对他的态度简直视若无物。
他的护卫改变了,是不是意味着梁京也有事情发生了?
孟扶苏陪着她坐在这辆车里,时不时说两句有意思的话,以及游记中提到的周围的美景,戴孟潇则在另外一辆马车里兢兢业业地监督着孟子期背书。
“娘也发现了吧?”
孟湘将视线移回到他的身上。
孟扶苏浅浅一笑,“我在猗兰书院的时候就知道像我们这种寒门子弟往上走,没有贵人赏识,不拉帮结伙是不行的。”
见她神色担忧,他的声音便又放柔了些许,“考了科举,进了官场都是这样,而且,眼下又是时局不稳的时候,当今太子殿下行事越发荒唐,朝中诸位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盛。”
“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孟扶苏挺直脊背,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我是从白所安那里……”
孟湘不由得想到他与白所安妹妹的事情,而孟扶苏就好像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一样,忙解释道:“我并非还跟白娘子有什么牵扯,只不过……”他垂眸摸了摸鼻子,“白所安他们倒是很看好我。”
“他们家原本是坚定的□□,如今却也有所动摇了。”
孟湘半阖上了眼睛,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告诉她嬴景有可拼的机会。
她的太阳穴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
孟扶苏温柔地为她娘按摩着太阳穴,轻声道:“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即便他失败了,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娘的。”官场还未混上,科举才只得了一个解元的孟扶苏,此刻却对着他娘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莫欺少年穷,也莫把少年人的承诺不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说出口的话都含着一腔热血。
孟湘闭着眼睛,微微勾起唇角,脑海里却在勾勒着梁京的全貌。
幻想到底不如亲眼一见,没有到梁京的时候,她从未想过作为都城的梁京竟然如此的秾丽多情,风月无边。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红,深红,浅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胭脂红,层层叠叠,飘飘荡荡,在红纱帐间间或传来女郎的笑声,青丝拂动,高鬓如云,轻浮的香气在空中流动,能让最意志坚定的人都瘫软在这座红粉之城里。
欲使其亡,必先让其疯狂。
这梁京也太过疯狂了。
孙九旋到处塞钱打探、攀交情,可还是无功而返,他与孟湘两人坐在年久失修的院子中,拍着大腿抱怨:“他们真是狗眼看人低,也不瞧瞧九娘你的舞蹈有多么厉害,就看咱们青州教坊不太有名气就来欺辱。”
说着说着就又谈到了眼下的风气——
“我就上街看了一眼,啧啧,一条街上能有四五家教坊乐坊,勾栏窠子更是不计其数,之前也没听说有这么多啊,而且那街上,可真是什么美人儿都有,那条子顺溜,我眼睛一瞄就知道他们是跳什么舞的。”
“以你这样说来,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不全都是舞伎了?”
孙九旋想了想,叹了口气,“差不离了……真是竞争激烈啊,不过,九娘你是有把握的吧?”
他希冀的目光落在了孟湘的身上,好像他把青州教坊的振兴、自己升官的希望全都压在了孟湘的身上。
孟湘端起石桌上破了一个口的茶杯,转到完好的一面轻轻抿了一口。
孙九旋又开始唉声叹气,“就算我们青州教坊是个小地方,我也未尝让九娘你受这般苦啊,哎呀,我这心……”他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的泪,“听说金大官人正在这梁京之中,不如你去……”
她斜眼睨他,孙九旋立刻端正了姿容,一本正经道:“我这也是为了你考虑啊,如果不休息好,怎么能跳好呢?”
她的眼中带了些许的笑意,可这笑意却让他无地自容,他抬头望着正在大太阳下修屋顶武解元,无奈道:“也不知我们是富裕,还是清贫,竟让武解元修屋顶……”说着,他的视线又落到提了水壶过来的孟扶苏身上,语气更加凄惨了,“还让文解元倒茶,我们青州真的就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吗?”
话音刚刚落下,那扇破旧斑驳的红门就被人“吱呦”一声推开了。
“这个地方可真够偏僻的,让我一顿好找。”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不,这位让孙九旋心心念念的救世主竟然出现了。
那孙九旋就像是见到了情郎的小娘子,“嘤咛”一声,便眼中含泪冲了过去。
“大官人啊,您可来了,我……我让九娘受苦了……”
“咦?”那人含笑的眉眼转了过来。
孟湘捂住半张脸,低头盯着被桃花瓣扑了一层的地面,实在是想装作不认识孙九旋。
桃花树轻轻晃动,无边的□□坠落下来,匍匐在她的脚尖前。
“七分桃花三分艳,一城胭脂半城香”的梁京也终于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第一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