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全的部下,听说要做攻打东平城的“先登”,不由哗然,裹挟过来的新兵还不晓得厉害,跟时全出泗州的老兵,却纷纷脚底抹油,开起了小差。
然而,蒙古人早就盯紧了时部,铁骑驰骋,兜一个大大的圈子,就像牧羊犬赶羊一样,将这班逃兵,都赶了回来。
羊赶回来,继续吃草而已,逃兵赶回来,却是一人吃上一刀,百十颗血淋淋的头颅,一排过挂在栅墙上,触目惊心。
没人敢逃跑了。
正式开战,鼓声既响,一大群时部士兵,推着云车,背着沙袋,抱着草垛(沙袋、草垛,用于填平护城的壕沟),乱糟糟的,向东平城下涌去。
进入弓箭射程,城上一声梆子响,箭如雨下。
老兵一边举盾防护,一边咬牙前进,新兵却发一声喊,掉头就走。
老兵的数量,不足总数的三分之一,被新兵一冲一裹,身不由己,也只好往回走。
带队的头目,正在大声喝骂,只听破空声至,百十羽箭劈面射到,惨叫声中,不管新兵、老兵,倒了一排!
原来,督阵的蒙古千户喝一声,“后退者死!”手一挥,麾下的蒙古兵,便照着退下来的时部士兵们放箭了!
这其实是蒙古的故技:
蒙军攻打金国的城池,常常驱附近的平民为“先登”,如敢后退,刀箭伺候,城上、城下的前后夹击下,老幼妇孺,哭嚎震天;这班平民,都是城上守军的同胞,其中还有彼此相识的,对于守军来说,实是绝大的心里冲击,尽有承受不住而崩溃弃城的。
当然,时部士兵不算“老幼妇孺”,东平的守军,也没把他们当作同胞,但蒙古人的套路,却一时半会儿的改不过来。
时部士兵只好回头,再往东平城下去。
箭雨中,不断有人惨叫倒地,然即便新兵,也不敢轻言后退,一边哭,一边慢慢前进。
愈近城墙,箭雨愈密,中箭倒地的人愈多,东平城前,惨叫声此起彼伏,终于,在接近护城壕沟之时,进攻的队伍,再次崩溃了!
不出意外,蒙古的督战队,再次发箭,退下来的时部士兵,再次惨叫连连。
然还是除了意外——
只听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大吼,“也忒不把人当人了!弟兄们,跟蒙鞑子拼了!”
一夫倡乱,群起响应——主要是一班新兵,竟挺枪举刀,望蒙古人杀过来了!
督战队既出意料,人数又少,顿时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带队的千户,更是被剁成了肉泥。
蒙古人的反应很快,立即调动兵马,四面合围,反水的新兵,既无组织,也几乎未接受过任何正经的军事训练,铁骑冲杀之下,很块便再次崩溃。
兵变虽然被迅速镇压下去,但蒙古人的脸,丢大发了,尤其是死了一个千户——这得算“大将”了,东平城头,目瞪口呆之余,一片欢笑鼓噪。
木华黎很失悔于自己的安排,虽然部下都要求将时全千刀万剐,以儆效尤,但木华黎还是没杀时全,只打了他一百军棍,喝令他“戴罪立功”。
但参与兵变的,但凡抓到了,一个没放过,全砍了头。
战死的,前前后后被“正法”的,加上少数乱中逸出的,如此这般折腾下来,时全能拿来“戴罪立功”的,又不过千把人了。
这件事,非但对东平攻守双手的士气产生影响(守方鼓舞,攻方沮丧),更另生出了一个极大的副作用——
济南的严实,远远看在眼里,不由心想:我若投蒙古,会不会变成时全第二?
投蒙的心,立时便凉了下来。于是——
好罢,再等一等,再看一看。
真德秀突然去职,淮东制置使的人选,成了难题。
真德秀之前,乐意做淮东制置使的,不止真德秀一人;真德秀之后,仿佛当初找不到人知盱眙,目下,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人制置淮东了。
真德秀之去职,虽是因为丁忧,但他同吴浩的“微隙”,却传的朝野皆知,不管怎样,作为武职及下属,一句“我要回家看火”,便不顾而去,这也……忒嚣张了些罢?
很显然,这既是个居功自傲、自把自为的(二字以蔽之——跋扈!),又是个朝里有人的,难处啊!
有人甚至说,其实是史弥远授意吴浩,故意给真德秀好看的。
这个说法,颇有人以为然——想想史同叔的做派嘛;想想史、真的过往恩怨嘛!
不过,这一回,真是冤枉了史弥远。
他的头,也很大。
吴浩对淮东制置使的人选的不满,已是不遮不掩了,同时,也已隐约开始有不受控的迹象了。
如何叫吴浩对淮东制置史的人选服气,同时,老老实实,就我范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足足迁延了两个月,新任淮东制置使终于出炉了。
然一看名字,朝野皆大哗。
此人名叫许国,前淮西都统,现奉祠在家,就是说,是个退休干部。
(何谓“奉祠”,参见第五十二章《海运香不香,皇后响不响》)
是否退了休,不是重点,重点是——
许国是武职啊!
“淮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