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者,对子女彻骨的爱意要在孩子落地之后才会展露——他虽未经历便可明白,正如他如今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阿羽的安危,其次才是胎儿。
而她不同,她在这个时候,便已开始疼爱呵护着孩子。
如她所言,她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气十足的人,但在这回事上,她在付出的已比他多了几重。
萧错为着叫她更心安,把这情形如实相告,不出所料,她绽放出了大大的喜悦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让他整颗心都要为之融化,更叫他再生出几分疼惜:往后要如何相待,才能偿还她为自己为儿女无言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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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养胎的日子里,裴羽时常念及舞阳公主,继而便又会念及崔振、蓝氏这般在情缘中的伤心人。
甘蓝是个凡事有始有终的女孩子,私底下一直让正房的小丫鬟、外院的小厮留心。
这一日,在小书房里,她一面帮正在习字的裴羽磨墨,一面轻声说起蓝氏:“带亲人换了住处,顾大夫每隔三五日便去给她的母亲把脉。银钱方面应该是有崔四公子帮衬着,手头宽裕了不少。茶楼又开张了,她仍如以往度日,只是明显的变得郁郁寡欢,小丫鬟说,瞧着她的样子就难过。”
裴羽无声地叹息,转而询问崔振近况:“崔四公子呢?官职可有眉目了?”甘蓝和水香这两个小丫头,可比她房里的大丫鬟和内宅诸多管事妈妈的消息还灵通,在府里打听不到的事儿,在外面也能探听到。
甘蓝回道:“听清风说,看着皇上的意思,是想给崔四公子一个与侯爷不相上下的官职。毕竟,崔四公子与侯爷有仇是真,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也是真。”
“我晓得。”裴羽知道甘蓝是怕她担心,笑,“不是个人物,侯爷也不会当做对手,甚至于,是尊敬的。”
“正是夫人说的这个理,奴婢嘴笨。”甘蓝笑起来,继续道,“可是,一时间难以找到适当的官职,看来还要等一段日子。”
裴羽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啊。把家里的事情理清楚之后,再投身于公务也不迟。”
“嗯,反正侯爷也不稀罕趁人之危。”甘蓝说完之后,看着裴羽的侧面,欲言又止。
裴羽手里的笔停下来,笑着侧目瞧她,“怎么了?我倒是想不出,有什么话能让你吞吞吐吐。”
甘蓝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正月里,奴婢用以往存下来的银子,给娘亲、弟弟开了个小酒馆,地方……地方就在蓝氏那个茶馆的斜对面。我娘和弟弟以前是租房子住,如今就住在小酒馆里。”
裴羽忍俊不禁,“你这丫头,是打定主意要看到蓝氏归处才甘心么?”
“不瞒夫人,奴婢还真有这心思。”甘蓝坦诚地道,“别的法子也没有,又不能跑去崔家探听消息,那不是自寻麻烦么?也是运气好,恰好那条街上有等着租赁的地方。”
“跟管家说过了没有?”裴羽自然是赞同的,但是也明白,自己与男子的看法又是不同。而管家的态度,等同于萧错的态度。
“说过了,决定之际特地请示了管家,他揶揄我真是吃饱了撑的,继而说无妨,随着我瞎折腾。”
“那不就行了。你倒是与我心思一致。”裴羽也不隐瞒甘蓝,“蓝氏与别的事情无关,我怕是比你还要好奇,只是不宜走动,只得压在心里。”说着话,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装着些小额银票的荷包,“这个你拿着,有难处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这、这可不行……”甘蓝连连摆手,“奴婢跟您说这事儿,是觉着应该禀明,之前您又不是繁忙便是嗜睡,总找不到正经说这事儿的机会。奴婢真的不是跟您邀功讨赏,真的……”说到这儿,米分脸已经涨得通红,特别局促不安,生怕裴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裴羽给了她一个真诚的笑容,“你和水香来我身边时日也不短了,我还不晓得你们的品行么?平日里你们两个要兼顾的事情不比大丫鬟少,早就该赏。等会儿水香也一样有赏,别多心。况且,你这怎么都算是在帮我打听这件事的后续,这是应得的。再推辞我可就生气了。”
甘蓝这才神色一缓,接过荷包,屈膝行礼:“多谢夫人。”
裴羽拿起笔,继续跟她说闲话:“你爹爹呢?方才你一直没提及。”
“那个人……要不得。”甘蓝撇一撇嘴,“三年前死了,他还在的话,我也不肯回那个家——我六岁的时候,他把我卖给了人牙子,换了二两银子。”
“啊?”裴羽愕然。一个女孩,尤其是这样伶俐的一个女孩子,又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卖二两银子?卖身契,意味的可是一个人的一辈子——数十载劳作。
“真的。”甘蓝自嘲地笑了笑,“兴许他那会儿是急着买酒喝,或是急着去赌,人牙子又是黑心的居多。先是我,之后是我弟弟……他就是个卖儿卖女的货色。我娘又是性子懦弱的……唉,我们家那本经,念起来气煞人。后来是我运气实在太好,遇到了府里的管家,他瞧着我资质不错,便让我和水香等小姐妹一同习文练武。我正式当差之后,还算勤勉吧,管家将那张卖身契还给了我,之后月例也是一分不少的给我。我积攒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