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公山的大火,像是一只大公鸡头上的鸡冠,映的黑夜的夜空,就像是铁匠铺烧的通红的炉子,山下的村民,随即也是醒了。
杀人还放火,这个人对自己的故乡下手还真是狠。自尚京到这溪公山,这黑衣人走的都是偏僻的山路,看来这个人的心中,也打着自己的算盘。
可这得与失,萧问道倒是看的不明白了。
萧问道站在半山腰,看着已然是倾倒在火海里的一处道观,山下的人也不敢往前了。
这火势若是控制的不及时,怕是这方圆百里都是火海了。
遭殃的还是这些苦寒的百姓,萧问道身形快速的施展开来,出现在了那座道观的门口。
此时还能看到道观的名字,兴风观。
这座道观算不上大的规模,与尚京的太上观的规模,倒是差不多。
三进的院落,后面的那一处院落,已然是烧的都成灰烬了。那个黑衣人带着半夏,就在火海的中间,像是一个冷静的却有疯癫的人。就定定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这片火海,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萧问道。
此时,萧问道才看见那个黑衣人的全貌,半张脸像是被砍掉了一半,又剩了一半。那枯槁的血肉,黏连在他的脸庞上,而他的笑容像是一个孩子,天真烂漫。
这漫山的火,就是人心中的*。
萧问道打算以火灭火。踏一步,这漫山的火光就灭上一米,此时的火,就像是水一般。都被萧问道以“离火诀”吸收在体内。
当年,在雾岐谷看到的长生洞府,那个在地火之上的丹炉,就在萧问道的丹田中,大小若黄豆般大小的丹炉,吸纳着满天的火。
是一炷香还是一个时辰,那个黑衣人不知道。只剩下冒着黑烟的焦灼的山林和破败的兴风观。
“你真是不同寻常。”黑衣人说道。
“你背后的指使的人,不会就是想知道,我寻常还是不寻常吧。”萧问道回道。
山下的村民,看着满天的大火,忽然熄灭了,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跪拜着,朝着兴风观的方向,膜拜着。
不大一会儿,就有胆子大的百姓,就往兴风观,奔跑而至。
“怎么,还不走。”萧问道说着,就往山下飘然而去。
那黑衣人携着半夏,也飘然而下。
还是那间简陋的茶肆,还是苦涩的粗茶。
那黑衣人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的茶,就像是在慰藉着杀人放火后,不安的内心和干涸的身体。
“你可曾做过噩梦。”那黑衣人说着。
“你想与我谈心。”萧问道说道。
“你的本事若是想杀我,看来不算难,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何会有人忌惮于你。我这一生,用在谈心的时间不算多。”黑衣人说道。
“你问我可曾做过噩梦。”萧问道说道,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现在,我不就在噩梦中么。”
“我若是算的上一场噩梦,也算是不枉费我这一生了。而我的噩梦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就是这个小村庄,就是那座兴风观。”黑衣人说着,也不仅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看来杀人放火,还是有理有据的,说来听听,就当是扯闲篇了。”萧问道说道。
“自小我与我父亲一起在这里生活,而他呢,算是个赌徒。离这里往西三百里有一个镇子,岳阳镇。他赚钱的本事,也算有些。小时候还算是温饱不愁的。只可惜当年,兵荒马乱。他从岳阳镇回来的时候,右腿折了,左手还骨折了。据他说是惹了大人物,后来才知道就是那兴风观观主李兴风,不过是输红了眼,找了个由头,算是教训了他一顿。后来想着,偷鸡摸狗混日子,最后凄惨的死在了一口枯井里。而我就去了兴风观,自小就想着为他报仇,我与他都算是备懒的性子,有吃有喝,日子也总算有了着落。报仇的心思,也算是淡了。只是这李兴风最后知道了我是他的儿子,一团炙热的炉火,就扣在了我的脸上,我疼得满地打滚。那一把火在我心中烧了十六年,你可知道我现在多少岁。我现在也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今晚的这把火,算是我还给李兴风的。”黑衣人说着又喝了几大口茶水,就像是溺水的人,将茶水往自己的肚子里灌。
人生之事,也不过三言两语。
“若不然,我再点上一把火,将这兴风观再烧一遍。”萧问道听着这段话,心中也是有些愤懑了。
“你以为我烧这把火,不是为了烧死你么。”黑衣人说道,“只是没想到,你的修为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罢了,也不再我的预料之中。”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只是想让一个活人记得,一个名叫李嵩的人在这世上活过。”
清风徐来,山上呛人的火焦味,慢慢的也浓了起来。
李嵩趴在桌子上,微笑着一动不动。
一个词,从萧问道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死士。
若是有人的生命,从开始就知道自己终结的时间,分毫不差。那么每个人,都会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了断自己的夙愿,或是孽缘。
必死前,就将仇恨也埋在这黄土之下。
豪杰,也终化成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