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宝已经开始了,由衙门专门请来的本县遗老程孝廉主持。
具体环节为:先由献宝者自报所献宝物之来历,分金石玉器、青铜器、瓷器、字画及杂项,再由五位大家鉴赏。
这五位来自不同的地方,均是当时名满天下、德高望重的鉴赏大家,绝不会看错一件献品。
所献宝物如若位列前三,府衙便会依照这五位所估出的价值给予相应的置换,或银两、或宅院、田地。
最吸引百姓的,莫过于郡守给出的‘清闲散人’的称谓了。
不但形同九品,享受朝廷俸禄,又不用做事。
一旦其他品阶的官员出现空缺,则优先保举‘清闲散人’来接替这个职位。
魏大人之所以笃定有人肯献宝,自有他的一番理论,倘若家里拿得出像样宝贝的,祖上非富即贵。
若非落魄,亦或是家道中落,生活难以为继,任是谁也不会献出来的。
九品再低,也算朝廷命官。这既得了银子,鼓了腰包,又算步入仕途,光耀门楣,有哪个会不踊跃前来?
至于这个‘清闲散人’的称谓,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若是哄得龙颜大悦,那岂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云羽涅望着那些捧着宝贝,满怀希冀的面孔,以及那些充满沮丧失落的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了看依然空缺的珍宝台,将自己手中的冠缨给了那位少年。
少年接过来,怀着忐忑的心情,由程孝廉指引着将玉饰递了上去。
接过玉饰的那位老者,正是名满江南的玉石大家陈双霖,人送绰号“神眼偷天”。
陈老先生拿着玉饰反复观瞻一番,忽面现惊喜之色,对魏大人道:
“大人,此件玉饰乃采用活环套链工艺,用透雕、浮雕、阴刻等技法雕成龙、凤、蛇及谷纹。环环相扣,环佩相扣。
若老夫所料不差,此物应为西周初期周天子分封镇守在南方的曾国国主所佩戴之冠缨。
完全上得第一珍宝台,其价值么,实在不好估量,怎么也值黄金二百两。”
魏大人闻听,大为高兴:“好,好,想不到这献宝第一日便得一件皇家之物,属实可喜可贺。
快给这位小兄弟去拿金子。”
那少年回头瞥了瞥云羽涅,眼神中似乎是在求助的样子。
云羽涅见状,几步走到他身边问道:“宝物既已献毕,取了金子即可,还有何事相疑?”
“道长,此物之价值远胜我那件玉雕,这笔银钱理应归属道长才是。”
“此件玉饰既是贫道赔与你的,理应归你所有,那件赤玉不是也已归贫道了嘛。”
“可道长,这无端占你许多便宜,小生心里委实难安。
况且生平从未见这许多金子,倘若放在家中,犹恐惹来无妄之灾。”
云羽涅见这位少年襟怀坦荡,不贪不占,心下颇为欣赏。
遂言道:“既然如此,贫道有一提议,不知你以为如何?
此物贫道只费去银百八十八两银,属实占了那位曾武兄弟一个大便宜。
既然你心难安,不妨分一半与他,另一半置换成房宅田地可好?九品俸银正可用来度日。”
“道长所言正和小生心意,如此便依道长。”
就这样,云羽涅揣起余下的一百两黄金,又看了半天热闹,方才溜溜哒哒欲去坊市找曾武。
而一号珍宝台已经尘埃落定的消息瞬间不胫而走。
曾武得知之后,忍不住抱着头,蹲在地上唉声叹气,口里直言那位道长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旁边的瘦子劝慰道:“我说兄弟,咱合着就是个穷命。
不过我可听说,献宝的还真不是那位道长,而是县东头陈家的小子陈远生。”
“哦,却是为何?”
曾武闻听此言,放开双手,诧异的问道。
“好像是那位道长撞碎了陈远生的赤玉寿山图,将那件玉饰赔给人家了。”
“唉,就算我上辈子欠老陈家的好了,不过能卖一百八十多两银子,也知足了。”
“对嘛,兄弟,这么想就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那银钱可是你一口咬定的,认命吧。”
旁边的朗大嘴得知原委后,也颇为同情曾武,有心宽慰两句,又抹不开面。
其实二人之间原也没什么大矛盾,只不过这个姓郎的嘴损,
除了爱炫耀之外,还总爱怼人,而曾武最看不惯他没事臭显摆。
加之做生意心眼又实,一天下来,赚不了几个大子,为这,没少挨他娘子骂。
旁边的瘦子倒是脑筋灵活,曾武但凡遇到难缠的主顾,总帮着打个圆场,因此二人相处得一直不错。
正当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朗大嘴瞧见云羽涅打远处走来,忙讨好的拿扇子怼了怼他。
“瞧见没,买你玉饰的那位道长来了。”
曾武没好气的回道:“来就来呗,宝又不是他献的。”
这时,云羽涅已来到近前,躬身施礼道:
“曾兄弟,你卖贫道那件玉饰如今已上了珍宝台,官府给了二百两金子,不知此事你可知晓?”
曾武站起身,回了一礼,闷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