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到得地道尽头,她停步,摸到墙上台阶,顺着台阶轻手轻脚上去,他知道头顶上有一块极隐蔽却又极轻的暗板,只需轻轻一推,便能走出地道。
上到台阶顶端,她熟练地推开暗板,眼前一片昏暗,鼻端是荒庙中特有的木漆味。
她彻底放了心,小心翼翼出了地道,刚要起身站起,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庙中骤然亮了起来。
她全身寒毛一竖,眼睁睁对面的人从黑暗中走至亮处,那人依然如她初见时那般清冷俊美,可惜脸上毫无半点笑意,看着她道:“果然是你。”
她冷冷地看着蔺效,旁边却又走来一人,那人无视她,径直蹲到地道入口处,看着那块轻巧的木板,摸着下巴思索道:“想当初我为了这块木板,曾百思不得其解,不愿冤枉好人,一直不肯疑到你的身上,如今总算弄明白了。”
秦媛阴狠地看着沁瑶,冷笑道:“是我又如何?即便我知道这处地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曾经害过人?”
那些平康坊的女人,低贱肮脏如脚下的泥,就算活着也毫无价值,她至今回想,都觉得问心无愧。
说这话时,她面目狠戾,跟往常的怯弱娇美判若两人。
可惜她只顾看着蔺效和沁瑶,不曾注意到殿中破败帘幔后藏着一人,那人身着明黄色衣裳,衣裳上隐约可见本朝太子特制的五爪蛟龙绣纹,听见秦媛这么说,落在身侧的双拳不自觉握紧。
☆、第157章
这时庙中刮过一阵过堂风,秦媛身上穿得单薄,扛不住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弯下腰咳了一阵,她忽然脑中白光一闪,猛的抬头看向沁瑶道:“难不成我突然患痨病是你们搞的鬼?就为了将我移出宫,便于出手对付我?”
沁瑶笑笑,大言不惭道:“不将你引出来,如何设下今夜这场局?不妨告诉你,你根本不是得了痨病,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此药至今无解,中毒之人不出半年便会毒发身亡,。”
言下之意,就算你秦媛拒不认罪也无妨,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其实沁瑶这话不过是唬人,他们确实在秦媛的饮食中做了手脚,但既不是致死毒|药,也不是痨病,而是一种能引人咳嗽的药粉,服了药之人所表现出的症状与痨病一般无二,看着凶险,实则不出三月便会自愈。
蔺效为了让秦媛的病症看上去更有说服性,又派人在好几个宫人的饮食里下了药粉,造成具有传病性的假象。
秦媛原本多疑,却对这话深信不疑,面色愈加苍白,只强撑着冷笑道:“你们总该记得明年我便要被指为太子妃了,若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不说旁人,太子头一个不会放过你们!”
蔺效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这女子的心机手段真乃他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中之最。
有谋略,能隐忍,处处机关算尽, 几乎每走一步,便在为下一步做打算。恐怕自进宫之日起,便已将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
除此之外,有几回他在宫中值防,若不是他处世还算审慎,只怕早已遭了此女的暗算,莫名其妙惹来麻烦。
别的且不论,单说那回夏芫在荷花池亭中堵他,要不是他当时立刻原路返回,不出一刻,便会被七哥撞见自己跟夏芫在亭中说话。
那样深夜,又是孤男寡女,即便他再如何自辨,也会在七哥心中种下一根刺,
由此可见此女有多会谋算人心。
如今想来,若不是当初沁瑶心细如发,留意到了地道门板的不妥之处,从此埋下了疑惑的种子,他们至今都不会疑到此女头上去。
“你可认得这双鞋?”将那双沾满泥泞的鞋丢在地上,他淡淡问。
秦媛目光一滞,那双鞋的湖蓝色缎面上绣着芙蓉花,虽然脏污不堪,仍可看出面料名贵不凡,正是当初她在寿槐上所穿的那双。
可她明明在回长安途中就已丢弃,为何此刻却到了他的手中?
她硬生生将目光移到蔺效脸上,背上沁出一身冷汗,难道他竟派了人在寿槐山到长安城途中一寸寸搜寻,就为了找到一双鞋?没想到此人行事竟比她想的还要求全苛刻。
“怎么?不想承认?”沁瑶蹲下身捡了鞋在手中看,“这鞋的料子是用江南贡品,名唤烟霞锦,阖宫只有两匹,一匹是藕荷色,被怡妃娘娘做了衣裳,一匹是湖蓝色,被太子要来赠予了你,如你所说,太子对你确实特别,想来若拿着这双鞋去给太子过目,他必然一眼就能认出这鞋的缎面正是当初送你的那一匹。”
沁瑶说着,缓缓起身,看着秦媛,“你当初推我下崖之后,原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我阴差阳错捡回了一命。你生恐世子凭着蛛丝马迹查到你头上来,知道回宫之后行事诸多不便,一从山崖回来,便抓紧机会换了鞋,欲寻机会丢弃,可惜当时耳目众多,又逢山妖作乱,你保命尚且艰难,自然无瑕丢鞋。直到后来妖怪得以扫清,你随众人下山,你这才找到机会将鞋丢到了半路,我说得可对?”
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或者知道出了这处荒庙便死无对证,秦媛懒得多加辩解,只嗤笑道:“就因为怀疑我推你下崖,于是你从寿槐山回来,便合同你的夫君给我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