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正颓丧的放下了手。
现下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周宅里全都被抄了,那些他半生积攒的金银,现下全都充了国库不说,还成了让他踏上黄泉路的由头之一。他的儿子,背了几条人命在身上,早就是被处死了。而他其他的家眷,都要么是被流放,要么就是被发配教坊司......
完了,全都完了。
“徐仲宣,你......”
他咬牙切齿的愤怒开口,欲待要诅咒徐仲宣一二,但已是被徐仲宣给打断了。
“周元正,”徐仲宣的声音冷冷的,裹着一层毫不掩饰的冰渣子,迅捷无比的朝着周元正而来,“我今日来这里的原由,想必你心中是很清楚的吧。”
说罢,微扬着头,示意着周元正看向另外一边。
那里正有两名小太监垂首屏息静气的站立着。他们手上皆是捧了一只朱漆描金的托盘。
一只托盘里面放的是白瓷酒壶和酒盅,一只托盘里面放的则是折叠的好好的,洁白光滑的三尺白绫。
“这酒水里掺的是上好的断肠草,周大人喝了下去之后,约莫是一刻钟左右,会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出现,两刻钟左右则会有腹痛、眩晕等症状。但也不会立时就死,而是慢慢的腹痛不止,似是有冰冷的刀剑在你的腹中一直不停的在搅动着,直至最后肠穿肚烂,口吐黑血而亡。这其中所受的苦楚,自然是不大舒服的。至于这三尺白绫,周大人别瞧着这白绫柔软,但你放心,这白绫可是柔韧着呢。你将脖子挂了上去之后,绝对会紧紧的勒住你的脖子,让你的呼吸一丝丝的困竭。这时你越挣扎,呼吸就越困难,终至于什么都吸不进去,然后周大人你就只能张了嘴,一双眼珠子暴突了出来,直至最后撒手人寰,无声无息的挂在房梁上了。”
徐仲宣背倚在椅背上,伸了右手,一面食指指尖慢慢的点着手侧的榆木扶手,一面不疾不徐的对周元正描述着他的死状。
周元正原是不怕死的。或者说,对于进了诏狱的人而言,死亡都是一种解脱。所以在方才看到徐仲宣带着端了毒酒和白绫的两名小太监过来的时候,他心中甚至是有一种真的要解脱了的感觉。
可是现下,他听着徐仲宣用着这样冷静的声音慢慢的描述着他喝下了毒酒,或是用白绫上吊至死的惨状死状,他却忽然开始觉得害怕了起来。
这样的一种无可言说的恐惧,自内心深处忽然发疯似的涌到了四肢百骸,让他全身都在发抖,背上迅速的蹿了一层冷汗起来。
他不想死!他还想好好的活着!
可是这时徐仲宣又用着他那不高不低的冷静声音在慢慢的问着他:“那么,周大人,你是想选择哪一种死法呢?断肠草?抑或是白绫?”
周元正的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着。
他觉得心慌口干,他觉得全身都在冒着汗,他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只恐惧的在狂跳不止。
徐仲宣一面伸手慢慢的拨弄着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伽南手串,一面欣赏着周元正现下面上双眼发直的恐惧神情。
这种对于死亡的恐惧,往往比死亡本身更让人觉得害怕。
如果可以,这种死亡的恐惧感他想让周元正多多的‘享受’片刻。
可是身后的小太监凑了上前来,低低的问着他:“徐侍郎,是否能让周元正上路了?小的们待会还要回去皇上复命呢。”
徐仲宣几乎是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望着周元正面上恐惧神情的目光。
“周大人,”徐仲宣的声音里带了笑意,“你想好了究竟是要选哪一个死法了吗?”
周元正的喉头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的扼住了一般,只听得到浑浊的嗬嗬的声音,却听不到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于是徐仲宣便道:“既如此,那下官便擅自做主,替周大人选一种死法吧。”
说罢,他目光望向端着毒酒的小太监,微微的侧了侧头,示意他进去喂周元正喝。
小太监领命,忙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盅酒,双手捧着就站到了周元正的面前。
一般若是有骨气的官员,这会也不用别人催促的,自己端了酒杯一饮而尽也就是了。但是周元正显然已是被徐仲宣方才描述的那番话给吓破了胆,所以他望着小太监手上端着的酒盅里面泛着惨白的酒水,非但是没有伸手过来接,反倒是身子往后一直倒退着。
徐仲宣见状就笑道;“看来周大人是狠不下这个心来的。既如此,也罢,看在周大人你好歹也曾是我恩师的份上,学生就来帮你这一把。”
说罢,他示意两个小太监钻进了牢狱里面,一边一个按住了周元正的肩膀。而他自己则是一手拿了这酒盅,一手拎了装着毒酒的酒壶,也矮身进了牢狱里面。
他纤尘不染似的白色靴底沉稳的踏在乌黑的地上,绯色的官袍下摆缓缓的划过牢狱里面潮湿的稻草上。
这样的一段路,他的步伐走的沉稳坚定,可是落在周元正的眼中,却是瞳孔急剧的收缩着。
周元正想挣扎,但是按着他两边肩膀的小太监伸手一左一右的掰开了的嘴巴,饶是他如何的挣扎那也是挣脱不掉的。
于是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仲宣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