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丁静竹彻底恢复健康后,才发现这个家里已经粮食不多了。
怪不得连自己这个病号每日都只有一碗稀粥。
这些时日,丁静竹都是靠着签到得来的西红柿和黄瓜才能勉强维持身体供能。
而随着丁静竹的身体渐渐好了,大妮与家人的反抗才消停了下来。
可不是吗?现在有了丁静竹被卖给人牙子,自然不必寻死觅活的。
这日,这个本就贫穷的家里居然舍得烧了柴火,一大盆热水将丁静竹从头浇到尾。
李翠容一边卖力的在丁静竹的身上抹着皂角水,一边用猪鬃刷子刷洗着丁静竹的小身板。
让丁静竹自以为是即将摆上案板的大肥猪。
洗刷干净后,用一根红头绳将枯黄的头发绑起来,换上一身勉强干净的旧袄子。
丁静竹难得的被自己的生母李翠容抱了一下。
李翠容留下几滴鳄鱼眼泪,对着丁静竹道:“三妮,不要怪爹娘,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
“熬上几年,爹娘便来接你。”
说着牵着丁静竹的手,带着她朝外走去。
却见村长家的院落里摆着一张梨木围椅,正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妇人。
这妇人梳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圆发髻,耳朵上带着粗铜耳环,手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正带着些挑剔的目光看向这群即将被卖的年轻小姑娘。
见有人正将年轻小男孩也要推过来时,连忙阻止了。
“娘子我不是行善事的。”
“丫头们才能卖出好价。”
“小子们最好的出路不过是寻个净身师傅,进了宫里熬着去。”
“若是差一等进了那苦窑,左不过累上几年便去了,想必你们也不愿意。”
看见已经被挑上的一水葱儿黄毛丫头,王大竹家的啐了一口,拉着自家的小儿子王狗蛋回去了。
而王狗蛋却不知自己逃脱了怎样的命运。
见那人牙子刘娘子修整完了王大竹家的,李翠容连忙腆着脸将丁静竹扯了上去。
将丁静竹的脸扯到刘娘子面前,挤出笑容道:
“刘娘子安好,这是之前您相看过的,咱家三妮。”
刘娘子瞧着丁静竹的面孔,才想起来这是前几日才定下了,便跳河的那一个。
此时却拿乔起来:“这么大的脾性供不起,带回去给主家招灾么?”
“这种有贼心的倒是不敢要了。”
李翠容眼见自己的活命钱即将消失,连忙在丁静竹身上掐了几下。
丁静竹即使穿着夹袄也感受到一股大力,知道身上必然是青了。
李翠容掐了几下还嫌不够,扯着丁静竹跪在地上,按着头苦苦哀求道:
“刘娘子,你发发善心,咱家已经快断炊了。”
“全靠着这丫头的卖身银子做活命钱。”
刘娘子见李翠容哭得凄惨,且那被拉扯着的丫头王三妮如同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再没有前些日子气性。
便挥了挥手,示意李翠容起来。
“既然你这般哀求,便收下这个丫头罢。”
“但前些日子说好的十两却是不能够了,只能给你八两。”
李翠容却是不敢讨价还价,咬牙道:“多谢刘娘子善心,八两便八两。”
丁静竹才被李翠容按得头晕目眩,直起身来,却被刘娘子旁身材高大的壮汉扯出来。
用绳索束缚住双手,捆在了已经被挑中的霞安村其他小姑娘的身后。
一串六个小姑娘皆是被如同囚徒苦吏一样束缚住双手,像一串长长的毛毛虫,皆是面容愁苦低声哭泣着。
丁静竹的加入倒是并不显眼。
此时丁静竹沉默的看着那个离去的女人的背影,这是这个身体王三妮的母亲,李翠容。
她得了卖掉女儿的八两银子后,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这里。
没有给女儿一个拥抱,也没有安慰。
好像刚刚只是卖掉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无用的猪肉,而不是血脉至亲的女儿。
此时丁静容身上的那件夹袄虽然能保持温度,但脚上还是一双草鞋,并不保暖。
她冷的直跺脚,不断呵着气。
丁静容前面的一个女孩儿却是突然把身子靠了过来,带着微微的热量。
“三妮,我也有些冷,咱两靠着些。”
丁静容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了面前这个女孩的信息。
王芝芝,八岁。
她的父亲是个连秀才都中不了的破落童生,一年又一年的苦读耗光了家里的钱财。
虽然她是霞安村里为数不多的识字的姑娘。
但母亲病逝后,无人照顾读书读傻了的父亲和病弱的幼弟,这个姑娘还是逃脱不了和王三妮一样的命运。
也不知是因为对前途未知的恐惧,还是因为确实太冷了。
丁静竹没有拒绝前面王芝芝的好意,慢慢的将自己的身体和王芝芝靠在一处,二人在这冰寒的天气里互相取暖。
待到夜色昏暗了起来,那随着刘娘子一起来霞安村收货的壮汉却是大声一喝。
冻得和鹌鹑一样的丫头片子们都醒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