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文人是不会关心数学的,数学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实在要计算什么东西,完全可以请幕僚。他们要学习的是怎么抢占道德制高点打出自己的名气、怎么在宦海沉浮中保证不被沉下去。但是数学几乎是一切学科的基础,所以站在皇家的立场,肯定不会舍得一个数学家平白无故的去死——他们需要大量优秀的账房先生,最好能精确算出天下亩产与各项开支之间的关系。所以庭芳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福王知道她的水平,换言之她已上达天听。他的爷爷是个精明人,想是很乐意把她送给皇家,混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如果爷爷出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换个身份罢了。
陈氏在耍脾气,可以理解,并深刻同情。对于陈氏这样的单细胞生物来说,要求她跟没事儿人一样太为难了。所以不要随便去添堵。杨安琴没动静,估计叶家的事她作为外人不好插手。庭瑶待她如初,见她没出门,还送了两回东西,见她埋头苦干还用勺子喂她吃了顿汤圆。越氏秦氏不可能越俎代庖,老太太跟老太爷是一国的,不需要多虑。唯一需要防备的,只有亲爹!
眼前的数学题纷乱如麻,按照处理事务的重要紧急四个等级论,亲爹的极品权重靠到了最后,暂时没空搭理。只要度过了难关,有的是翻盘的机会。古代的生活她最恐惧的并不是什么斗,而是怎么活。扔她在上流社会,刷脸都不会混太差;可到了农村,她连井水都打不上来。皇家总不至于让她去干农活。只要有人解决了她的衣食住行,她就可以欢乐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货!问题亦在于此,她有货没错,可她现在倒不出来!时间很紧,目前能写出来的全都是鬼画符,还得翻译成大家能看懂的格式,还得在此基础上出卷子,让皇帝真觉得有用,而不是做个哄孩子的魔方。魔方那样高深且抽象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其中奥妙的。小聪明只能让她被人称赞,救命还远远不够。
就在庭芳用尽全力盘活整盘棋的时候,谣言越发诡异起来,就庭芳在上香时与福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好几个版本,甚至有人为了版本吵起来。庭芳什么样的传说都有,唯独没有一条——年龄。明白人心里:呵呵。
然而世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宫里没消息,几处原来与陈氏打听过庭瑶的人家,纷纷送来了自家孩子定亲的好消息,算是委婉的拒绝,大家面子上都过的去。不是没有人看不出蹊跷,所以很少有人撕破脸,用给自家孩子定亲的方式延续着两家的交往。女孩子的名节这种事,说大当然是大的,但在权势面前又连个屁都不算。毕竟女人很多时候只能算两脚羊,家族内出个淫荡女,比出个纨绔子受到的创伤小的多的多。没有人肯在此刻与叶家交恶。至于联姻,等事情过去了再谈么!刨开庭瑶与庭芳,叶家还有五个姑娘呢。急什么。
他们不急,大老爷急了。如果说陈氏是依靠太子妃的话来判断她看上了庭瑶,大老爷则是有更多的内幕消息。早在老太爷跟太子默默达成协议的时候,他就隐隐听到些许风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更不可能亲自跟叶阁老蹲皇宫大门口聊天,一传二传,再保密,也犯不着瞒着未来太孙妃的亲爹。太子妃垂问更加了个重重的砝码。到了相看这一步,八九不离十了。就在这时候,谣言肆掠!他仿佛看到已经穿到身上的蟒袍被人硬生生的扯下来,连同皮肉,痛的他生不如死。
抱着一线希望,等着谣言淡去,自家也放了几个新鲜八卦,却毫无效果。谣言好似炸裂开来,每个角落里都是。真真假假的,夸着庭芳的聪明与美貌,同时也夸着庭芳的心计。更有甚者都假模假样的恭喜他要做亲王岳父了。
又过了几日,几乎所有表示过想结亲的人家纷纷定亲,庭瑶的婚事几乎连退路都没有了,大老爷终于忍不住了。不欲告诉哭哭啼啼的陈氏,直接走到正院找到老太太,道:“娘,庭芳的事,咱们该做个决断了。”
老太太对着蠢儿子眼皮都懒的抬:“什么决断?”
大老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送去庵里住几日如何?”
老太太只觉得心力交瘁,越氏的疏离她看在眼里,秦氏的上蹿下跳更是心知肚明。最苦的陈氏尚且不曾放弃庭芳,亲爹倒跑来了!无力的问:“若是送她做了姑子,闲言碎语还不曾停,你又要怎样?”
大老爷张了张嘴,没说话。
老太太没给他逃避的机会,问道:“掐死么?”
大老爷低下头,良久,才道:“总不能连累了一家子。”
老太太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累一家子?哈哈哈哈!”老太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还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你以为掐死了庭芳就好了么?我告诉你!你想要不连累余下的几个姐儿,直接掐死庭瑶!可我只怕你不敢!”
大老爷脸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说道:“那娘你说怎么办?咱们家的孩子要不要说亲了?我还不是为了家里,那是我的女儿!”
“呸!”老太太一口口水直接吐到大儿子脸上,“舍得把亲骨肉掐死,你以为是什么好名声?不分青红皂白护犊子人家还要说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亲骨肉都敢杀,人家当面倒是赞你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