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眼挂钟,已经快七点,小叔一般都不会这么晚来,赵姨自己有钥匙,而患者,也不大可能。心里有些纳闷,看妈妈的样子也弄不清是谁,和她说了声我去开门,点芳不放心便跟着。
我家是老宅子,北面正房为一鉴斋,与它隔院相望的就是槲叶堂,东西两侧被妈妈改成回廊,并在院中、廊边种了花草,四季小景各有不同,却都很别致。唯有一处美中不足,要是家里来人,得在槲叶堂门口按铃,不过这么多年也没用过几次。
到了槲叶堂,外面人影晃动,打开大门,门口精精神神地站着一个人。深蓝色纱府绸阔领衫,胸口绣着云朵飞鱼,群青色牛仔裤,踏一双玄天洒鞋,来的竟是商言礼。
他一见我,满是喜色:“塘塘,晚上好呀。”
“商言礼,你怎么来了?”我很意外。
“不是说好言礼,小礼都行么,太外道。”他一步跨过门槛,左瞧瞧右看看,“怎么没人呢,肖姨去哪了?”
“诶,你瞅什么呢,没看见还站着个吗。”点芳没好气地说。
“哦。”商言礼瞥了眼,又转回头,“我姐让我来的,有事找肖姨。
这会儿过来怕是与肖言雅病情有关,我忙带他回一鉴斋,点芳跟在后面。
“这院子弄得真好,看着就温馨。”商言礼边走边观望。
我嗯了声。
妈妈此时正站在门廊下,见跟来的是商言礼,也有些意外,但一闪即去,她热情地打过招呼,又让着大家都进了屋。
“肖姨,我姐喝了药,睡得好,也不再那么难受了。”商言礼边说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方盒,双手递上,“这是她的一份心意,我姐说这芽庄线香她读经时常用,觉得您应该会喜欢,请您一定要收下。”
“心意我领了,但东西确实不能要。”
妈妈行医多年从不收病人的礼物,有些老患者心存感激,逢年过节带些自己家做的,像是糕饼之类,她才肯接受,还要在诊费上补回来。
见妈妈态度坚决,商言礼赶紧说:“肖姨,我姐从来不送谁什么,她说遇到您是莫大的缘分,希望可以长久下去,东西不贵重,但却是她的一片心,您怎么忍心拒绝呢?”
“能认识你们,我就很高兴了,其他的真的不用。”
“肖姨,您要是不收,我可没脸回去见我姐。”
妈妈笑了下,接着还是推辞。
商言礼端着盒子,又送不出去,而且好像也没再可说的理由了,我以为他会就此罢休,却还是小瞧了他。道理用完,他还有那套功夫呢,只见他神色一软,眼睛眨巴眨巴地瞧向妈妈,这就开始了。
妈妈绝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特别是遇上商言礼这个中高手,看他那股子劲头,我猜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妥协。
正看着,点芳胳膊肘杵杵我,眼睛瞟着商言礼,低声问:“他谁呀,跟个二哈是的。”
“昨天出诊患者的弟弟,就这性格。”
“那也太自来熟了吧。”
“嗯,人确实挺爽朗,不过他······”
“什么?”点芳歪过头。
瞧向商言礼,他正笑着,就像一朵迎着太阳的向日葵,但其实他也有个不可说的盒子,当盒子打开,他就是另一个人。可这说来话长的一时也解释不清楚,我只好摇摇头:“没什么。”
于是我俩又一起望向他们俩个。
果不其然,妈妈最终也没有熬过商言礼的软磨硬泡,她接过盒子,“言礼,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商言礼乐颠颠地作保证。
妈妈把盒子递给我,接着问了他的情况。
“肖姨,吃完一副药胃暖呼呼的,就没再疼,您可真厉害!”
那还用说,妈妈的水平看他就是大材小用。
“你把药吃完再巩固一下,如果不疼,就不用再吃了。”
他点点头。
然后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可说着说着就有点不对劲。
“肖姨,什么这么香?”商言礼边问还提鼻子闻闻。
我顿时感到情况不妙。
“言礼,你吃饭了么?”
“肖姨,我肚子刚才还叫唤呢。”
接下来的对话更和谐,盛邀之下欣然接受,于是大家就移步到餐厅,加了副碗筷,开饭了。
妈妈坐主位,我和点芳一侧,对面是商言礼。问过他喝不喝酒,然后就是人手一杯,壶中自然是“十八岁”。
“肖姨,塘塘,我真的特别高兴,我姐说得对,希望可以长长久久,我敬你们。”他一饮而尽,眉头稍皱了下,估计是不太习惯杨梅酒的味道。
妈妈笑着小酌一口:“好,你要是喜欢就常来。”
我跟着喝了半杯。
“多吃点。”妈妈用公筷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
“肖姨,您别忙乎,我不会客气。”他一大口肉就没了影,然后果真吃得很起劲,还不住夸赞妈妈手艺好。
做饭的人最喜欢他这样的,妈妈的笑容就没落过。
“多在家吃饭,把胃养好,才不容易生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年轻人呀可要懂得爱惜。”
“嗯,您说的是,我爸也这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