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彬见了这形势心里便有了算计,傅后令怡嫔协理选秀事宜,何不让卫汝祯出面召见沐霖,这样不就解了皇帝的顾虑?张彬打定主意后,伺候完了皇帝,连遣人召来心腹王纲商议此事。
王纲自从上次在承州与肃王世子大闹了一通,就被贬了职,这些日子正在玉琼宫做些杂役。他正憋屈得利害,好歹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如竟轮到给一个小小的秀女打杂,心里怎服个气。得了张彬召见,立即喜上眉梢,以为苦日子到头了,欢欢喜喜的来到张彬处。一进门,就对着张彬磕头请安,嘴上抹了蜜似地笑道:“儿子给干爹请安。”
张彬兀自喝着茶,也不叫起,问道:“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王纲立即哭诉道:“自儿子遭了难,任谁都欺负上了,儿子受些委屈不打紧,只是李德成底下那些徒子徒孙竟连干爹也不放在眼里了,儿子实在替干爹您憋屈呀!”
张彬听了厉声呵斥道:“这抱屈的话该是你说的吗!”
王纲吓得连连掌嘴认罪,张彬却罢了罢手,看了一眼双颊红肿战战兢兢的王纲,叹道:“你呀,聪明劲儿有,就是不懂一个‘忍’字,可凡事坏就坏在这字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调到玉琼宫?”
“儿子犯了事,不该将肃王世子的事上报给朝廷。”
张彬摇头,“你是不该自作主张,妄猜圣意!你看准了皇上要拿肃王世子开刀就肆无忌惮,可若事情闹大了,办砸了,皇上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王纲吓得一身冷汗,当日他确实存了立功的心思才胆敢与朱载橚动手,若承州知府未及时赶来调解,肃王世子杀了他,朝廷不会追究,若他伤了肃王世子,肃藩肯定不会放过他,他左右都是个死。
张彬看了一脸惨白的王纲,训道:“小纲子,上进是好的,可你要记住,主子只要会办事儿能办事儿的奴才,别存那些个龌龊心思,咱们主子都明白着呢。还有,李德成是太后身边的人,连主子都忍得,咱们做奴才的就忍不得了?”
顿了顿,张彬微眯着眼,又叹道:“天无二日,这世道总会变的,到时候,就见分晓了。”
王纲痴痴呆呆的愣了半晌神儿,才缓过来,感激涕零地磕头道:“干爹教训的是,儿子一定谨记在心。”
张彬颇为满意,这才转了话头,“如今正有个差事着你去办。”
“让你去玉琼宫不单是惩戒你,也是为你留条后路,那个定远侯家的,主子中意着呢,可既抹不开面,又怕惹人闲话,这怡嫔正办着此事……”
张彬话只说了半截,王纲就明白了其中意思,这玉琼宫的秀女日后总有几个飞黄腾达的,这个沐霖必然得了皇帝青睐,张彬才遣他去伺候,一时心中暗喜,若跟对了主子,日后出人头地不再话下。只还有些不解,迟疑道:“儿子愚钝,常言道妇人善妒,况且怡嫔还是太后的人,不从中阻挠就是好的,哪儿会帮这个忙,眼看着其他女人得宠?”
“寻常女子必然生妒,若我没看错人,这个怡嫔是聪明人,你只管去办。”
王纲细想了一阵,似有些门路,磕头领命,方告退了。去了怡嫔的景仁宫,一番旁敲侧击,果如张彬所料,事情办得顺顺利利。
经过这么一遭,王纲再回玉琼宫,进了沐霖住的偏殿,见她又坐在案前,拿着毛笔写着什么,那不温不火的样子,原本觉得呆里呆气的人,如今倒看着气质如兰。他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笑着道:“姑娘,先歇一会儿,喝些茶润润嗓子。”
沐霖停下笔墨,微有些诧异,这些时日,王纲虽不至于玩忽职守,却谈不上尽心尽力,甚至隐隐露出点傲慢,如今这么殷勤,实在让她意外,可这点诧异很快就隐而不见,沐霖道了谢,便接过茶。
王纲瞄了下沐霖压在案头上的稿纸,只见上写了“安楫流民以实边防疏”,心中暗惊,这女子果不同寻常,俄尔,又不免叹息。
沐霖喝完茶,察觉王纲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王公公有话直说,何故叹息?”
王纲笑着回,“姑娘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伺候您的役使,‘公公’一称实在不敢当,日后唤奴才大名即可。”
沐霖想了一阵,问道:“你在家时叫什么?”
王纲入宫多年,这小名早就不用了,入了宫就得改名换姓,初来时,跟着一位姓王的宦官就随了他的姓。愣了片刻,才道:“奴才本姓何,小时候身子弱,怕难养活,阿母就唤奴才阿寿,取长寿之意。”
沐霖只觉得直呼其名不妥,便依了家乡叫法,笑道:“江浙、岭南一带风俗喜唤名‘阿’字,你是南方人吧。这样算起来,你我也是半个老乡,日后,我就唤你阿寿罢。”
这世道谁把太监当人看,名字不过是方便主子叫唤才用的,不比外头那些士人,呼人大名还嫌是不庄重。王纲知其原委,心里一热,红着眼圈回道:“做奴才的取个贱名不过方便主子使唤,姑娘看得起,依家人礼唤奴才小名,奴才感激不尽。”
哽咽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只是怕旁人说闲话,连累了姑娘,若姑娘不嫌弃,就依张公公唤奴才一声小纲子。”
沐霖察觉到王纲动了真心,也乐得与人为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