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还在作祟,日头烈着,纵使还未到正午,已晒得人头晕目眩,跟在傅衣翎身后的侍女见主子半天未动,略有些担忧,上前提醒了一句:“郡主,再不走,只怕太后那边会等急了。”
傅衣翎这才拉回心思,收拾好了情绪,迈开步子往养心殿走。
方踏入宫门,就正见阁臣赵原、兵部尚书张昉以及神机营都督李忠三人从大殿里退出来,前几个还可解,平日里处理庶政少不得要见,可是李忠,难道近日朝廷在兵马上有什么调动?
傅衣翎还在思索中,景萱也随后而来,对她略施了一礼,笑道:“郡主来得正巧,太后刚忙完。”
傅衣翎忙收回神,一边随着景萱迈开步子,一边也笑着回:“该是我来晚了,原是等着才不算失礼。”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走到西边的暖阁外,景萱便立在门帘外对里头恭敬地道了句:“太后,嘉仪郡主来了。”
待里头应声儿了,两人才进去。室内点了香,清新怡人,傅太后正依在檀木椅上闭目养神,那样子看起来累极。旁边立了两个宫女,为她轻轻扇着风。
见完大臣,傅太后便褪下朝袍,换上了寻常衣物,着了件深青色的褂子,上面缀了缠枝花卉,发上早卸掉沉重的凤冠,只别了牡丹凤簪。朝堂上的凌厉之气早已不见,如寻常女子般温良,面上带了几分说不出的疲惫。
许是听见来人的动静了,傅太后这才微睁开眼,傅衣翎立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恭敬地屈膝行礼:“衣翎给姑姑请安。”
傅太后随手指了指一旁的绣墩,说道:“坐下吧。”
傅衣翎却轻步走到傅太后身后,伸出青葱玉手覆在她的额头,轻柔地按着,为她疏解疲劳。傅太后本头疼得厉害,脑子突突直跳,忽觉得额上一阵清凉,不紧不慢的节奏十分舒服。她便安心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嘴角浮现笑容,待精神和缓了,才开口道:“皇帝若有你半点懂事就好了。”
她们母子间的事,傅衣翎不敢乱评,这时自然得为皇帝说话,遂劝解着:“皇上日理万机,为姑姑分忧解难,尽了大孝。衣翎于国事帮不上忙,只能在琐事上尽点小孝。”
傅太后不太分得清傅衣翎这是为皇帝兜着,还是只为客气谨慎,心里有意试探,便顺势拉过傅衣翎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笑着打趣:“还没进门,就护着她说话了。”
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平日里再冷静,这时候也免不了又急又羞,傅衣翎脸上泛了潮红,急忙道:“衣翎不敢,衣翎心里始终是向着姑姑的。”
傅太后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内疚,片刻就隐而不见,真如一个欲将儿子托付给儿媳的母亲般,既和蔼和亲又语重心长地继续笑说:“没有什么不敢的,日后你就是皇后,该事事以皇上为先,一心一意的为着她好。”
一想到日后得时时面对皇帝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傅衣翎心里就有些抵触,可三从四德的训诫悬在心头,不管乐意还是不乐意,她的一生已注定了如此。她莫名的惆怅起来,低着头顺从地应着傅太后:“衣翎知道。”
傅太后却以为她又是不好意思了,踌躇了片刻,又道:“选秀的事儿,你应该是知道了。”
傅衣翎点头应了应。傅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要委屈你了,只是你应当知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的道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傅家好。”
傅家如今如日中天,行事再不低调,只怕惹祸上身。傅太后一方面确实是为傅家好,一方面却有意压制傅友德,损了傅家的威势还令傅家感恩戴德,未有半点怨言,这手段确实高明。
傅衣翎早料到,嫁入皇家并非易事,先不提之前皇帝与多少女人有染,纵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又如何,入宫时还得同一群女子争风吃醋。可这些都是必须承受的,傅衣翎只能把心里的委屈全压下,一派深明大义的回道:“能够侍奉姑姑和皇上是衣翎的福气,又怎会委屈。”
傅太后听罢展颜一笑,她不管他人是否心甘情愿,只要顺从就行,即使是亲侄女也不例外。
正事说完了,两人又顺着闲谈了一阵,莫不过于问了问傅家老太太的情况,话了些家常,等傅太后略乏了,傅衣翎方告退出来。
那边皇帝阴着脸回了乾清宫,方换下朝服,文书房太监曹全就将内阁及各部衙的折子送来了,皇帝心里正有气,整日处理这些琐事,更令她烦躁。每次送来的折子都经于孟阳过滤了一遍,重要的送入养心殿,无关紧要的就交给皇帝批阅。
傅太后虽花了不少心力培养皇帝,从小就让她跟在身边观政,及十三岁就开始处理些小事,可凡三品以上调令皇帝皆不可作主,关乎军国大事更勿得干预。
从朝堂上的羞辱,及选秀一事,皇帝越想越不是滋味,怒气一上来,一把推掉曹全呈上的奏折,那些折子瞬间撒了一地,曹全吓得连忙跪地磕头请罪,侍奉在一旁的秀荷也吓得脸色一白,忙跟着跪下来。
正奉茶进来的玉溪一来就见着这副情景了,她并未出言相劝,只是轻步走来,放下茶杯,默默无言地跪在地上一一拾起折子,待理好了,再次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本有些后悔,再怎么着不该拿国事当儿戏,于她来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