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悄悄给李德全递了个鼓鼓囊囊的锦囊,“李公公,这是奴才孝敬爷爷您的。日后爷爷想吃什么尽管着人来跟奴才说就是了。怕奴才当不好差事还特地来一趟,爷爷您受累了。”
李德全收下了锦囊,对张江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主管御膳房,全紫禁城大大小小主子的膳食都从你这里过,你可得长点心。光会做菜是不行的,譬如这佛跳墙,有的人能吃得,有的人就吃不得。”
张江心里一“咯噔”,果然还是有名堂。于是悄悄凑过去,对李德全道:“还望公公赐教。”
李德全笑笑,“庄仪苑的就吃得,延禧宫那位,哼哼,还是清淡些吧。我看着御膳房,油也用得多,盐也放不少,都省着点用。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张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德全特地来了一趟御膳房,为的就是替万岁爷传个话儿。延禧宫那位惠小主,也就是内务府总管明珠大人的妹子,恐怕是得罪了皇上。皇上明着不好收拾,就让御膳房给暗地里欺负一下。饭菜清淡些,这可就有讲究了。
李德全的意思分明是延禧宫的饭菜不给放油、不给放盐。
这是个什么理?皇上若是不宠爱这位惠小主,直接不选进来便是了。这几个小主刚进宫,可都还连万岁爷的面儿都没见着呢。头回进宫,谈不上得罪啊?
送走了李德全,张江又倚着门框,狠狠地吸了几口旱烟袋。
迎面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宫女,穿着粉色宫装,上好的料子,瞅着眼生,定是新进宫某位小主宫里内室的。
张江忙起身,也不招呼也不赔笑,论身份,那几个小宫女虽说是小主宫里的,可见着自己也得行份礼呢。
冬晴拉了拉夏莲的袖子,夏莲是个机灵的,忙跟着冬晴朝张江招呼。冬晴怯生生唤道:“张公公。”
张江也不是不善的人,一般来传膳的小宫女小太监,他能帮着的都尽量帮着。同是宫里可怜人,何必互相为难?一见这俩小姑娘,都跟花骨朵似的,自己在宫外还有个兄弟家的小侄女,也该这么大了。心里不由怜爱几分,道:
“是哪位主子要传膳?”
夏莲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皇宫里的人也不像外头传的那样不近人情嘛。于是笑道:“公公,奴婢们是延禧宫的,来替惠小主传膳。”
延禧宫?张江眼珠转转,要么怎么说紫禁城地邪?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面儿上却依旧带着笑,“不知小主要传什么菜?”
夏莲在来的路上,早把平日里云惠爱吃的那些在心里打了个草稿,头一回传膳,不要复杂,还是尽量低调些,传些家常的吧。于是便对张江道:“小主要一份酱鹅。”
“对不住了,没有!”
夏莲咂舌,忙给换了一样,“那给小主换一样酱鸭子也行。”
“对不住了,还是没有!”
“还是没有?”夏莲有些吃惊,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掩住嘴,顿了顿,在心底快速思忖了几下,对张江道:“那烦劳公公给小主做一样鲫鱼、一道白切鸡、一碗四喜丸子便好。”
这总该有吧?还说御膳房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厨子待的地方,连家常的菜都没有,也不过如此。夏莲在心中想道。
张江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呗?”夏莲心中疑惑,难不成是自己来的时候太早了些。冬晴心中有些怯怯的,早知道就迟些来了,就想拉拉夏莲的袖子赶紧走。
夏莲眼尖,一眼瞧见张江身后的台子上,分明就摆着好几样烧鸡、烧鹅、烤鸭什么的。
明明有,却说没有。分明就是在欺负人嘛。
“那不是烧鸡吗?”夏莲踮起脚尖朝里头张望了望。
张江打量了夏莲一眼,这些年见得多了,多少也都有些见底,一看就是纳兰家的家生子带进宫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有些不屑地对夏莲道:“那些都是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准备的,惠小主还是选些别的吧。”
夏莲心里顿时冒了一股无名火,可一想到这是在宫里,不是在府中,便依旧赔着笑,对张江福了福身子,“那就有劳张公公了,中午有两样荤的两样素的,一碗汤便是。一会儿我让延禧宫的奴才来提。”
张江点了点头。
打发走了夏莲,一个小太监疑惑地问张江道:“公公怎么不给延禧宫传菜?”
张江一个眼神瞪过去,指指夏莲和冬晴的背影道:“记住这两张脸,以后但凡是她们来办事,都不给好菜,听见没?”
小太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张江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主子得罪了万岁爷,奴才也跟着受罪。”
小太监有些不放心地问:“那若是那位惠小主日后得宠了呢?”
“嘿!说你笨你还真笨,得宠了当然另当别论,不过我瞅着,是不会了。”
到了晌午,四喜和三元把菜给传了过来。夏莲正同云惠背话,说着御膳房的所见所闻。见三元和四喜把菜上来了,也就不多说了。
一打开食盒,全都傻了眼。什么两荤两素,分明就是全素嘛!木耳炒蛋,黄瓜凉拌,青菜凑一盘,最后是个冬笋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