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华裳的心中还是存在着隐忧,她晚年以及她的孩子们将来过得如何,不是取决于如今这个对她万般宠爱的皇帝,而是将来的新皇,如今的太子!
华裳站起身来,慢慢推开窗户,外面正飘落着雪花,上京位于北方,冬日很冷,雪花肥厚干燥,像是鹅毛一般飘飘洒洒,轻盈地在空中转着圈。
“娘娘!您怎么开窗了啊,天儿这么冷呢。”兰芝赶忙拿出一件白鹤披风披到华裳的肩上。
冷才能让人清醒。华裳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脑中转动着太多的想法。
她和小四的一番谈话,其实内容很多,起码她知道了也推断出了很多信息。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把十皇子带到建章宫去?绝不仅仅是宠爱幼子,而是为了警告太子。
太子年纪不小了,十八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能力也有野心来承担更多的责任,而年迈的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身强力壮的太子来分担责任的。
尤其,太子的方式如此激烈。
战争从来不是玩笑,虽然它总与政治斗争联系在一起,也总是政治的附属品和牺牲品,但是,在皇帝看来,太子在自己最不熟悉的领域,为了自己的私利,盲目地开始挑战他的父皇了。
皇帝也许是失望的,也许也带着几分不安,甚至是惊恐。
他一直看重、一直培养的继承人终于开始慢慢地露出了爪牙,开始小心翼翼又大刀阔斧地展示自己,以及对抗权威。
但是皇帝又是舍不得的,舍不得直接动手压制甚至打击这个他用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带着几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羡慕与嫉妒,因为他自己从未被他的父皇如此看重和爱护。
但是这种执念只更加深了他对太子的容忍度,他自己没得到的东西,也许冥冥之中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所以他的方式才这样温柔,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抱到了建章宫——这是除了太子,谁都未曾获得过得的荣耀。
借此来告诉太子,你不是什么都唯一,你应该乖巧些了,起码在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推翻权威的时候。
华裳微微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突然觉得有些冷。
十皇子这个孩子,他并不是得到了父皇另眼相看的宠爱,才入住建章宫的,而是不宠爱,才会这样对他。
高高在上的皇帝啊,也许她真的从未完全了解过这个男人,因为她不能见到完整的他。作为君主的他,作为父亲的他,作为男人的他。
华裳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痒,不可抑制地开始咳嗽,兰芝在一旁吓坏了,急忙着人端了润喉漱口的茶水来。华裳接过茶杯,手都有些抖,手上的茶杯三件套也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兰芝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娘,不明白为什么娘娘就这一会儿功夫,脸色就又苍白了起来:“娘娘,我们关上窗户吧,您身子弱,别吹风了,好好躺下休息吧,皇上不是免了娘娘的请安么,皇后娘娘也不能挑理。”
华裳咽下温热的茶水,然后摇了摇头,轻声道:“建章宫那边可有信儿了?十皇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兰芝懵懂地摇了摇头道:“还没信儿呢,娘娘为何这么着急呀,皇上这么宠爱十皇子难道不好么?您啊,不必担忧十皇子,小殿下在建章宫生活得很好,娇宠得不得了呢。”
华裳喃喃道:“是啊,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到愧疚的时候,就会对他很好很好。”
兰芝疑惑地看着华裳,问道:“娘娘刚刚说什么?奴婢没听清楚。”
华裳慢慢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回到了榻上,闭上了眼睛。兰芝看华裳想要休息了,也就上前给华裳盖上了薄被,而她没有看到被子下华裳紧紧握住的拳头。
皇上,皇上……宠或者爱,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真的有区别么?
作为警告太子的道具,那也必须是有分量的东西才行,华裳作为贵妃自然是有分量的,她所出的幼子也自然就是有分量的,所以就成为了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
刚出生的幼子对皇帝来说,更多的只是证明他身体依旧健康的标志而已,从未相处过的一个小婴儿本就和皇帝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利用起来,才不会那么有负担吧?或者,更有可能性的是,一个小婴儿既能够给太子以警告,又不可能真正的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可是,皇上,那么,我对你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华裳紧闭着的眼角微微有些水汽,快二十年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华裳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她和皇帝的感情只是相敬如宾,而非相濡以沫。
皇帝对她的宠爱一直都是建立在她十分懂事的基础之上,一直以来,都只是她苦心经营的结果,这是人为的,这从来就不是爱。
在江山、在皇权、甚至在继承人面前,她都是无足轻重的。
皇帝就算考虑百年之后的事情,也更多考虑的是宠爱的儿子,老大、老二、小四、小八,但是他应该从来没考虑过她吧。因为她只是他的妃嫔,夫君如果去了,她就应该自然而然地老死后宫,或者在将要老死的时候被儿子接出去颐养天年,这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至于那时候的太后会不会刁难她,那时候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