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的心却没有放下来。
在面对面之前,薛云图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如此平静的面对薛安。甚至比重生之后甩卫瑜那巴掌时还要平静。哪怕她心中其实恨不得噬其骨肉。
“小弟姓傅,傅端。”薛云图嘴角笑意更加真切了三分,她随口扯了个名姓,十分真诚的看向对方。
那假作安易之名的薛安闻言一愣,不着痕迹的问道:“不知小公子与武威将军是……”
“将军是我族亲。”薛云图腼腆一笑,带着些不好意思。
“竟是将军子侄,倒真是我莽撞了。”薛安笑容中附着丝玩笑的意味,“竟没料到武威将军亲族竟会有小公子这般文气的。”
傅家一门忠烈,百十年间从未出过一个读书人。
“所以不过是远亲罢了。”薛云图明显看出了对方笑容中的深意,语气中带着丝尴尬。
她见薛安没有怀疑神色,便假借武威将军族亲的身份与薛安交谈起来。若只看表面,倒也称得上和乐融融。
午间饭毕,相谈甚欢的两人分手作别。在确认薛安并没有派人跟着之后,薛云图并没有按照计划前往太傅府上,反而即刻回了午饭前才出的武威将军府。
踏进将军府大门之后,在得知了傅怀荫还在府上之后薛云图几乎是小跑着赶向了书房。
“哎……表、表少爷!您跑慢点!”在薛云图身后,是拦也不敢拦的将军府管家。
听到动静的傅怀荫踏出房门后,看到的便是自家管家追着公主向着自己跑来。便是身经百战的武威将军也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懵,他伸手扶住险些栽倒的公主,将疑惑的目光移向了管家。
“阿婉,咱们进去说。”见管家悄悄摇头,傅怀荫也收回了目光,“你这是见到什么了?竟慌张成这样?”
他见薛云图只是**摇头并不答话,略一私忖便用眼光示意管家带着伺候在旁的下人们退下。
待得脚步声消失之后,紧紧抓着傅怀荫的手臂的薛云图这才抬起头看向他:“舅舅!薛安到京中了!”
“你可看清了?”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动容的傅怀荫也忍不住眉头紧锁,“你与他多年未见,可能确认?”
薛云图狠狠点了点头,将方才经过一字不漏的讲了出来:“薛安狼子野心,无召进京必有图谋!我只怕父皇病重的消息不能及时传到皇兄手边!”她目光灼灼看向傅怀荫,眼中满是无助,“还请舅舅助我,借将军府护卫快马加鞭传讯!”
傅怀荫神色郑重,点了点头:“公主且修书于太子,臣这便安排人马。”
“舅舅大恩,嘉和没齿难忘。”薛云图起身一揖到地,她站直身子,面上忧思仍在,“只是父皇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又有薛安环伺在侧,只怕皇兄晚上一刻……”
她以手掩口,只觉心惊肉跳。
傅怀荫盘算之后也叹气道:“江南路远,臣的人马虽不招人注意,却也比不上朝中八百里加急之报来的快捷。”
“之前父皇病危之信便是由快马而去,若薛安真与人勾连窜通一气,想来再次急报也传不到皇兄手上。”薛云图心中焦躁不安,放下手中毛笔,在书案前来回踱步。她看着傅怀荫那与傅砚之相似的五官,突然想起他临别赠言,“舅舅……韵拾临别曾有一计与我,你且帮我参量。”
这一句哀哀恳求,生生将傅怀荫想起庶子后的满心怒火全憋了回去。他细细听了薛云图的话,认真想过才开口道:“太子对公主爱重满朝皆知,想来快报传以病讯是说得通的,只是在这上面擅动手脚怕瞒不过薛安耳目。”
薛云图重新走回书案之前,拿起方才掷下的毛笔静静写着书信。她笔尖一提书完全篇,回过头来看向傅怀荫:“公主自然是要真病的,假戏若不真做,如何瞒得过那□□臣逆贼?”
自然是瞒不过的。
薛云图双手捏着信纸一角,高高举起。她轻轻吹着气加快墨迹干下来的速度,然后将薄如蝉翼的上好灞桥纸整齐叠好,双手交到了傅怀荫手中。
“舅舅,那便全都交托给你了。”她言辞切切,却又如撒娇的孩童一般可人,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傅怀荫捏着那张纸,犹豫再三终于重重点了头:“晚些时候,我送你去左院判府上。”
在傅怀荫看不到的角度,薛云图的神色因听到“左院判”的名号而变得有些晦涩不明。
不过薛云图到底点了点头,听从了他的安排。
太医院院正年近花甲,已到了当退之年,左院判却正是青壮年岁,乃是太医院中除了院正外头一号人物,未来院正的不二人选。
年近五十的左院判林其生大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有公主亲自登门拜访。
当武威将军领着的侍女摘下风帽的一瞬间,认出对方容貌的左院判膝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臣林其生,参加公主千岁!”
“林大人不必多礼。”薛云图亲自扶住他的双臂,阻止了对方下拜的动作。她与惊慌抬头的御医四目相对,正对上对方胆战心惊的双眼,“林大人也不必害怕,本宫这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追究大人医治父皇不力的罪责的。”
林其生打了个哆嗦,到底跪了下去:“臣学术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