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薛云图一段话说完,明德帝的神色已经十足的难看。薛云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赵德水,只看见满头大汗的太监总管。
紧接着,便是馥香水榭对岸也能听到明德帝的怒吼声。
“赵德水,满脸血水是怎么回事?!把太子给朕喊来!朕倒要问问他怎么为人兄长保护妹妹的!昨日里没能拦住公主的人全部罚俸一年仗二十!”
“赵德水同罚!”
“哎呦我的公主娘娘哎!您可害死奴才了!”
听着父皇称得上中气十足的声音,薛云图突然觉得心里安定多了。她看着赵德水跑跑闹闹做了会戏,才开口劝道:“是我自己乱跑,不碍哥哥的事的。且并没有冲撞吓到,父皇不要紧张。”
“就算不打,该罚的也要罚。”明德帝轻踹了跪在地上的赵德水一脚,“不然这起子奴才再不记得‘护主’两个字怎么写了。太监总管知情不报,罚两倍。”
薛云图只得向赵德水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所幸她宫中的太监宫女自己可以添补,作为大太监的赵德水也并不差这点俸银。
在薛云图几次保证再不以身涉险并且乖乖喝了一碗安神汤药之后,明德帝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这傅砚之若真如你所说,倒也算得上将门虎子。可惜他老子没眼光,眼中尽是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明德帝虽看不惯傅怀荫,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员虎将。可惜的是这傅家数代将星,到了傅怀荫这就变成只会生不会教。傅怀荫足足跟嫡妻侍妾生了近十个儿子也没有一个成器的。唯一这么个似乎还不错的小时候也没能得到好的教育,如今更被当作弃子扔进了宫里。
虽然子嗣单薄,但一个顶十个的明德帝在这一点上还是分外骄傲的:“只是不知道你这小人儿的眼力可准?”
“自然是准的。”薛云图挑了挑眉,满满的自信,“父皇若不信,待他伤好之后当可一试。”
“为了朕的阿婉,也是要试他一试的。”明德帝极喜欢女儿这幅意气风发的模样,比方才泫然欲泣的娇滴滴样子更像他大黎的公主。
这便是傅砚之提前一步出人头地的几乎。薛云图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那可不能让父皇白试。”
“说让试的是你,不让试的还是你。”明德帝抚掌大笑,一眼就看穿了女儿的小心思,“小鬼灵精的,说吧,还想要要什么?”
“若他果真是好的……”薛云图停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句道,“那就让他跟卫瑜一般,做皇兄的伴读。”
这便是在为她的哥哥拉拢武将的支持了。就算傅砚之在不得宠,明面上的身份也是武威将军的儿子。
明德帝平生第无数次深恨薛云图不是男儿身,否则与太子一母同胞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正是治国之道。他心中感叹万千,将眼神移向了赵德水:“他伤势如何?”
完全没注意到的薛云图不小心就抢了话头:“有些发热,太医说是因着平日里就身体虚弱,昨个儿失血过多身体就受不了了。”
张了张嘴又闭上的赵德水已经将自己缩成了最小一团。
明德帝只想以手抚额,他看着女儿纯净的眼神到底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变得委婉了许多:“阿婉,傅砚之到底是个外男,卧病在床你派个人去探望已是他的脸面了。”
“可我很喜欢他。”薛云图的眼神亮晶晶的,满是认真,“那样的眼神就像您说的海东青,可爱极了。”
“太子殿下觐见!”水榭外小太监尖细的唱名打断了薛云图的接下来的话。
薛云图回过身,正对上正要行礼的卫瑜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时寂静无声。
“儿臣给父皇请安。”
“臣,卫瑜恭请圣安。”随着太子一起下跪行礼又站起的卫瑜低垂着眼眸,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
被皇上的目光上下巡视了几遍的卫瑜依旧挺拔的立在那里,不卑不亢但又谦恭有礼。摆足了帝王气势的明德帝看到卫瑜额头的细汗时才满意的移开了目光。
老丈人见女婿,总是越看越不满意的。就算这个老丈人贵为当今天子也不例外。
明德帝的目光终于移向了正中站着的的太子:“阿婉昨日救的那个人你也见了?”
头几个字加重的咬字让薛密心中一抖:“是,儿臣见过了。”
“你瞅着那个人怎么样?”
当时只顾拦着妹妹不放的薛密一时有些语塞,他皱着眉细想了一回才回答道:“旁的不知,但看得出是个不屈的。听下面人回报,围击他的那几个身上大大小小都受着不轻的伤。”
听到他的话,许久得不到回答的明德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但他心中仍有些不满。年纪尚幼的女儿能够从眼神中抢先一步看出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儿子虽差了一些但好歹有些脑子,可对担重担的儿子与娇养的女儿的标准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实在怕自己撑不到太子长成的那一天。
这般想着,明德帝又看向了卫瑜:“怀瑾,你看呢?”
“民间有句俗谚,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位傅公子大抵便是这光脚的。”
“这话虽糙,但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