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傅砚之惶恐慌乱的模样,薛云图倒真的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烧傻了。也不知道御医何时能到。
薛云图一把将完全没有反抗的傅砚之按到在床榻上,又夺过他手中锦帕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见着傅砚之精神愈来愈差,薛云图不敢放他去睡,只得没话找话道:“说来那些纨绔为何与你厮打?”
傅砚之轻笑了一声,毫不避讳:“不过是我身份卑微却得了师父赞扬,他们心中不忿罢了。”
“可要我帮你?”薛云图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她未免激进了些,拉拢的意思也太过明显。
“多谢公主好意。”明显察觉到了的傅砚之的笑容却十分真切,他强打起精神解释道,“臣与他们……闹成一团时其实并未吃亏,不过是面上的伤重些罢了。他们光光洁洁被贬黜出宫一生仕途无望,想来其父母尊长会为臣找回脸面。想来此时,傅将军门口已有不少候着请罪的人了。”
将之前那般惨况全都看在眼中的薛云图愣了愣:“这些……都是你算好的。”
“臣生而卑贱脾性却大,也只有如此才能为自己报仇了。还要谢过公主救命之恩。”
薛云图仔细回忆之后才想起,若非自己当时骤然吸引了对方全部的注意力,此时傅砚之的漂亮脑袋还应该是完好无损的才是——他身上最重的伤便是这一处了,脸上的血不过是身上的伤口混上去的。
御医却还没来。
手下滚烫的体温烫的薛云图心中一紧,她瞪向门外,正欲开口时就听到宫女的声音:“禀公主,宋御医来了。”
太医院的大人们果真都是属曹操的,经不住念叨。
与御医前后脚到来的,是明德帝身旁的太监总领赵德水。
“公主,圣上请您去馥香水汀用晚膳。”赵德水一进门就摘了帽子递给身后的小太监,笑嘻嘻凑到薛云图身前半跪下行了个礼,“您这袖子是怎么了?宫女儿们怎么这么不走心。”
看着那个讨喜的小宫女抖得筛糠一样,薛云图忍不住横了赵德水一眼:“你就是撵我去见父皇也甭在这吓唬人,这丫头我喜欢的紧,吓坏了你去哪赔我?”
与父皇一同进膳是常有的事,又有哪次跟这遭一样是由赵德水这个太监总领来传召。且现在不过末时三刻,莫说晚膳,便是茶点也嫌用的太早呢。薛云图便是不动脑子也知道,父皇恐怕是有什么要事找自己过去。
故意瞅了一眼屋里放着的滴漏,薛云图向着缩了缩脖子的赵德水微微点头,算是谢过了对方的好意。
有些事在这宫中是不必挑明的。
“赵公公,我看着表哥喝了药便去,你不然先行一步?”
屋中所有人都被薛云图的话惊了一跳。
昨日里御花园中嘉和公主与卫家小二爷的冲突已在宫中传了个遍,连带着一起传遍的则是皇上属意卫瑜尚公主、以及公主与那个胆敢在御花园门口打架斗殴的小子有旧。
这三条消息一出,几乎在宫中炸了锅。而薛云图方才这句话无疑是证实了这件事。
任谁都知道,那些公卿大臣家的纨绔们就算一时脑热胆敢在皇宫中打人滋事,欺压的对象也不会是公主的正经表哥。
忽视了赵德水皱成一朵菊花的老脸,薛云图亲自从宫女的手中端起了药碗。
“公主——”
“怎的,又要说‘不敢’了不成?你今日说了太多遍,我已不想听了。”傅砚之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薛云图截住了话头。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执着小勺,漫不经心的上下翻动着勺子散着汤药的热气。薛云图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室内神情各异的人们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面无表情的傅砚之脸上,“你要知道,便是母后也没得我如此伺候过。”
先皇后在这后宫中的地位是无人能比的。这一点从后位空置近十年就能看出来。
薛云图话音刚落,屋中已经跪了一地。
傅砚之深深看了云图一眼,轻声道:“臣遵旨。”
不愧是傅砚之。薛云图含笑将药一勺勺喂进对方口中,她当然知道傅砚之看出自己拿他做筏子立威的意思,而傅砚之的配合也完全合乎她的心意。
这样的胆大心细,才像是日后的傅相。因着之前两人独处时的战战兢兢而扣下的分数在此时全都补了上来。
看着喝了发散的药剂后出了满头细汗脸色终于回转过来一些的傅砚之,薛云图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她细细为他掖了被角,这才站起身来抻着自己因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裙摆。
被分派来看护傅砚之的小宫女第一个从地上爬起,为薛云图整理着衣服。
“我先回宫换身衣服,与父皇吃过晚膳之后再来看表哥。”薛云图笑望了一眼强撑着眼皮的傅砚之,见他回了一个笑脸之后才转身出了房间。
当房门关上之后,跟在薛云图身后的赵德水一张菊花老脸更苦了三分:“我的公主娘娘,怎么什么话都浑说,那床上的哪当得起您一声表哥。”
身为首领太监的赵德水自然是第一个知道傅砚之身份的人。那样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别说是他,就连太子身边的小太监高集都懒得拿正眼去瞧。这个皇宫中,就是这样的捧高踩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