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惊住了。
最后到底是卫瑜不经意见了薛云图眼底的泪光,才软下心肠。他一贯性子柔和,此时消了气甚至还记得偏了偏头将红肿的左脸藏起以免薛云图尴尬:“公主既是不愿,那臣便去回了圣意。”
这事他本也不愿,但圣上金口既开便没有做臣子回绝的余地。不过以圣上对公主的宠爱,再加上公主今日闹了这么大的脾气,说不得能有回旋的可能。
只是不知为何,本就暗暗存着抗旨心思的卫瑜心里却不大高兴的起来。
圣意?薛云图方才打人打的痛快,此时听了他的话却是一愣。
幼时再是拌嘴打闹,比起日后非死不能罢休的仇怨,就全都算不得什么了。他们自成亲之后感情就不复从前,做了几年怨偶最终风流云散劳燕分飞,哪还记得从前小时候的光景。
她看着卫瑜像是十四、五岁年龄,左思右想之下竟完全想不起此时是为了什么跟卫瑜在御花园里吵闹。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一处,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既接不上话,在这里站着也是尴尬。如今为了皇兄还不能跟卫家完全撕破了脸皮,那不如躲的远远的,以免再步前世的后尘。
冷哼一声甩袖就走,一向是嘉和公主刷小脾气时的标配动作。她身上罗衫轻薄,绯色的大袖随着转身的动作划出一个好看的半圆,却没想这次只转了半个身子便被卫瑜止住了脚步。
薛云图低下头看了一眼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手指修长干净,端的是一只文人写字拿笔的手。
正是这么只手,亲手写下了薛安登基的诏书,写下了他们和离的凭证。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简直是放屁!
到底意难平!
看着那张前世朝夕相对了许多年的脸,薛云图只觉得心中一阵厌烦,她挣了一挣没能挣脱出来,一个不耐烦空着的手又冲着卫瑜那张俊脸挥了过去。
动手的过程中她甚至还有空想,果真这打人的是事有瘾头的。且一回生二回熟,想来这回能将那指头印印的更好看些。
可惜挨过一次打的卫瑜已然有了防备。
卫二郎虽是个弱质文人,却也学过六艺骑射。且他比薛云图大上一岁,作为男子手脚也要利索许多,反手就抓住了薛云图挥来的手。
“公主!”刚才压下去的火气到底蹿了上来。一贯温润如玉的卫二郎也忍不住疾言厉色起来,“公主何故屡屡与臣难堪?”
“卫二!放手!”薛云图只觉得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失了手的薛云图仰着脸直视着卫瑜,心中的不耐烦已经到了顶点,便连目光也完全冷了,“怎得,你还准备打回来?”
从未见过公主如此疾言厉色的卫瑜一愣,果真乖乖松开了手。
在手掌与脸颊相击发出的清脆响声后,因受力偏过头去的卫瑜下意识抚了抚火辣辣的右脸。
“卫二,你太放肆了!”不仅是面颊,薛云图就眼睛都有些发红。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看起来反倒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臣……失仪了。”卫瑜的心中满是后悔,但之前脱口而出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他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到当初,卫瑜怔怔看着面前宫装的少女,心中没来由得发紧。
无关当众被打的丢脸。
“臣逾矩。”卫瑜从未见过薛云图如此疏离高傲的样子,与旁日里缠在身边的小妹妹一般的亲密完全不同。他敛了神色之后只剩一声苦笑。神情怔忪着将满腹疑惑与委屈都咽了回去,“臣方才……只是想叮嘱公主仔细着手。”
正眼瞧去,薛云图这才发现卫瑜左脸上一道细细的血痕;她又低头,见一直隐隐作痛的的指尖果真折了指甲,正渗着血丝。
果真就算重来一世,这卫瑜照旧还是个处处温柔小心的多情性子。
她上辈子到底怎么瞎了眼才会被这么个看似深情实则无情的人迷了魂去?
收回手的薛云图只觉得心中没趣儿,脸上的神情也很快淡了下去。
只有指尖的刺痛证明了她方才是如何的暴怒。
两人正僵持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婉,怀瑾,你们这是怎得了?”
薛云图听着这遥遥而来的声音浑身一震,她猛地扭过身向着来人的方向,快手快脚的将眼角的泪光都抹了去。可待当她听着那人温声细语,唤着自己的乳名轻笑,就再也耐不住思念一头扎进了对方的怀里。
“皇兄!”薛云图将自己的脸全埋进兄长现今还并不宽厚的胸膛上,她嘴边有许多的话想要说给兄长听,但没有一声能够在此时吐露出来。
他们兄妹已因生死相别近四年。这四年间薛云图受过无尽的欺辱,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委屈过。
就像突然间有了依靠,就脱掉了所有的刚强。
“阿婉,怎么又跟怀瑾生气了?”薛密安抚般抚了抚妹妹的后脑勺,将疑惑的目光递给了后面呆站着的卫瑜。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便被卫二公子红肿的俊脸惊了一下,“怀瑾,你这脸是怎么了?”
这“怀瑾”自是卫瑜的表字。
到底是做了坏事的薛云图心中一紧,也偷眼去看他。不想正撞上了卫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