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元林不解的目光里,赵德昭将那份阴阳账册给丢进了火盆里。
摇曳的火光里,赵德昭自嘲的笑了笑。
刚拿到手翻阅的时候,赵德昭对于高元林的想出来的这一番操作确实有了些许心动的。
谁让码头上的那些东西太值钱了呢!
就现在这个年代的造船航海技术,出海一次就得按月来算日子。
所以即便黄高两家经营海运走私多年,一年也就只能走上一两次罢了。
也是赵德昭赶了个巧,黄高两家前些天才刚从北面收完货回来, 这些东西都放在了浮游岛的码头上,还没来得及转卖出去。
可以说这个码头上放着几乎黄高两家的大半浮财了。
折算成赵德昭一贯的标准等价物的话,那就是成千上万头驴子。
不过在些许的摇摆之后,赵德昭就将这个念头给掐掉了。
自己要走的路很长,现在竟然因为这么些驴就迟疑了?
“殿下,小的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高元林看着赵德昭脸上古怪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问道。
他本来是想借着这么个办法表现一下自己的, 这样也好为自己和身后的高家争取更好的利益。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这个马屁好像是拍到了马腿上了?
不应该啊?自己这不是帮着殿下省下了一大笔钱吗?按道理殿下应该高兴才对啊?
赵德昭对着高元林说道:
“没有, 你没做错什么。你这个想法我确实有些心动了的。”
赵德昭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动摇。
财帛动人心,这事情说出来又不丢人。
“那为什么?”
高元林看着已经差不多烧成了一堆灰尽的账册,有些心疼。
做假账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但要做得好,做的滴水不漏那可就太考验人了。
在这么短时间里做出这么一份假账,可是花了他好大一番功夫的。
赵德昭看着还没想明白过来的高元林,有些失望。
他觉得要是没有自己的突然介入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个走私团伙或许就该统统姓黄了。
“你知道,你和黄建辉差在哪里吗?”
对于赵德昭的问题,高元林脸色微变,但还是低头道:
“还请殿下指教。”
赵德昭摇头道:
“你这个人脑子很好使,也很精明。但是你眼光太短浅了,没有人家黄建辉看的长远。”
说完,赵德昭就回去房间休息去了, 丢下高元林一个人站在原地, 脸色变幻。
卧室里, 赵德昭在等翠儿离开之后, 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在反省自己今天的状态。
要知道以前在蜀地的时候,他带人查抄的王家可比黄高两家加起来还要富庶的多,孟昶皇宫里的宝物就更别说了,价值连城不是说说而已。
可是那些财物却从来不曾在赵德昭心中泛起过波澜。
现在自己竟然只因为这么些钱货就起了出尔反尔的念头,这样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
这么说似乎有些小题大做的味道,不过赵德昭自己心里清楚他想要做的是什么。
他可以开这么个头,将更多的利益搜刮到自己的手中,相信就算手下人知道了也不要紧,毕竟他给的已经比其他人多太多了。
但这样一来,自己就彻底的偏离了自己的目标了,而且这个头一开,天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么随波逐流的变成自己厌憎的模样。
只能说甩手掌柜固然舒服,但是这种骤然放松的状态也让自己松懈了不少。
望着窗外冰冷而皎洁的月光,赵德昭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有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非得给自己找罪受!
暗骂了自己一句‘犯贱’之后,赵德昭换上了那一身黑衣行头,避开了值夜的岗哨们,探查周遭的情况去了。
深秋时节, 海滨的来州城夜色微凉,家家户户早早的闭门休息了,一个依稀的黑影就这么行走在大街小巷,将来州城的样子刻印进自己的心里。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时间里,赵德昭每天白天依旧当着自己的甩手掌柜,每天只是例行的询问一下常孟和钱德禄等人的工作进度。
而到了晚上,他就会悄悄的出去亲自打探一番,摸清楚常孟他们回馈给自己的信息和实际情况有多少的偏差。
这样的举动似乎是在说赵德昭对于常孟等人不信任。
离开开封的时候,赵匡胤曾经告戒过赵德昭一句话:
既要信任自己的手下,也不能信任自己的手下。
这话听着很矛盾,但是赵德昭听明白了。
赵匡胤无非是想告诉自己,身为上位,是不能对手下人太信赖的,该备的手段绝不能少。
就像后世赵德昭学过的管理学一样,能够让一个组织长久维系下去的,绝不会是什么感性的情绪,而是行之有效的制度。
所以该有的监管手段,并不应该因为信任的存在而被忽视。
现在情报部门的架子还没起来,所以监管的事情也就只能赵德昭自己亲力亲为了。
顺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