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府外的昭觉寺里,曹彬正在和随军沈义伦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几个素菜。
东路军自水路溯大江而上,在十九日抵达了锦城府,如今已是在城中待了十多天了。
东路军除了在夔州打了一仗之外,剩下路程上的蜀军都是望风而降,让东路军的将士们都不好意思动手了。
就这么一路受降的到了锦城府之后,蜀国的朝臣们照着北路军的规格招待了东路军。
这就把北路军的将领们给得罪了。
我们一路打硬仗的灭国之功,拼什么他们哪一路都没打什么仗的家伙也能享受和自己一样的待遇?
然后两拨人就闹僵了。
锦城府里的繁华地段都已经被北路军的将领给瓜分好了,现在东路军的两万人马一凑进来,各种利益冲突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以至于这段时间除了王继涛,其他的北路军将领都暂时放下了和赵德昭的矛盾。
毕竟赵德昭只是让他们脸面无光,东路军的那帮人可是要伸手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这能忍?
在一群吵的都快动起手将领的里头,唯有曹彬和沈义伦两个人独善其身,躲在了城外的昭觉寺里找清净。
吃饭聊天这种事,可不分什么将领士兵,所以曹彬和沈义伦也是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他们聊的话题,正是在城里维持秩序的赵德昭。
曹彬简单的将赵德昭这些天做的事情和沈义伦叙说了一番,沈义伦听的连连点头道:
“听国华这么说,二皇子倒是颇有些官家之风。若非二皇子压着,只怕锦城府早就血流成河了。”
曹彬也是认同的说道:
“是啊,二皇子此举可以说是救锦城府民众于水火了。”
沈义伦吃了几口菜之后,却是有些担忧的说道:
“只不过,二皇子这是把自己绝于了军中,这些将领一个个都是把二皇子给记恨上了。”
曹彬点头道:
“是啊,不止如此。现在东路军又有两万人马入城,原本二皇子的人手压制北路军的人马就有些照顾不来了,现在又平添这么些人,只怕二皇子也是力有不逮。”
沈义伦看了看远处青翠葱葱的锦城府,现在还只是二月,若是到了七八月份芙蓉花开的时候,锦城府就会呈现出一副花团锦簇的美景来。
“实在不行,我便舍了这清净,进城走一遭了,终归不能让这花花世界毁于一旦。”
说完,沈义伦和曹彬共同举杯,做好了决定。
此时此刻,沈义伦和曹彬所担忧的赵德昭正站在蜀国皇宫的门口,向国主孟昶传达了拜见的意思。
皇宫里,孟昶听到宫人传来的口信,有些意外。
自从那天自己招待过了赵德昭之后,对方就没有再来过了。
以孟昶多年的阅历,自然也是能看出赵德昭并不怎么看得起自己,再加上双方的处境尴尬,所以孟昶也没再宴请过赵德昭。最多就是在前段时间东路军入城的时候的犒赏宴席上,二人打了个照面而已。
也不知道这位二皇子今日是为何而来?
想了一下没弄明白赵德昭的意思,孟昶也就抛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让人把赵德昭给请了进来。
在会客厅里,孟昶和赵德昭分主次坐下,花蕊夫人在旁边陪坐。
孟昶开口问道:
“二皇子,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赵德昭看着孟昶,直言道:
“孟国主,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假话了,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不怎么看得起你这么个降主。”
这话说的孟昶脸色难看起来,旁边的花蕊夫人也是呆了一下。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
“不过嘛,这些天下来,我倒是听到了一些说法,再加上我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况,我觉得你这个人倒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赵德昭这话让孟昶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随后孟昶开口问道:
“不知道二皇子都听到些什么说法?”
赵德昭掏出了一本书,问道:
“我听说,这是孟国主写的?”
孟昶看了看,那是一本《官箴》。于是他点头道:
“不错,这确实是我写的。”
赵德昭也是有些感慨,这个《官箴》他都没怎么听说过,但是里面几句话赵德昭却是印象深刻。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赵德昭念完之后继续说道:
“能写出如此言语,绝对不是什么昏聩之辈。”
孟昶有些汗颜的说道:
“二皇子谬赞了,此言我受之有愧啊,若是,若是……”
孟昶“若是”了半天,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要是什么明君明主,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亡国之君的地步了呢?
赵德昭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触,继续问道:
“我还听说,孟国主还设置过一种叫做‘匭’的东西,用来监察官员?”
赵德昭所说的‘匭’用后世的说法就是举报箱,孟昶特意在城里设置了多个举报箱,任何人都可以写信上告官员的不法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