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透白,脸颊边上一滴透明水渍,顺着滑下,赵黼越发心疼:“做什么?你还没说,因何跳河?”
他的性情自然如此,要知道的,必要知道的事无巨细。
云鬟道:“姨母落水了。”
虽然赵黼将她抱在怀里,却仍是察觉那身子仍在细细地发抖。赵黼且又焦虑起来,便喝道:“那轮得到你去救么?宣平侯是死人?何况我看崔承跟小白也跟着……还有你呢?”最后四个字,问的却是季陶然。
季陶然道:“我不会水。”
其实也是因季陶然晚到了一步。而那时候,会水的崔承早跳了下河,却因蓝少绅沉浮着挣扎,崔承见势不妙,只得先将他拖了上来。
如此一来一回,耽误了时候,直到最后见云鬟终于冒出水面,蓝少绅才得机会出手。
赵黼喝道:“没用,我都会了,以后记得去学。”
季陶然见他又蛮不讲理起来,只笑着转开头去。
赵黼则垂眸看云鬟,道:“可怜的阿鬟,又成了个落汤鸡的模样。是不是因我不在罩着你,你就处处吃亏呢?”又从腰间将一方大红色的汗巾抽出来,给她在头脸、颈间轻轻地胡乱擦拭。
云鬟避了几回,忍不住道:“世子,我自己来就是了。”举手按住,好歹地将汗巾扯了过去。
季陶然见两人这般,思忖着赵黼先前的话,却触动了一点心事。
当即目光烁烁地看着赵黼:“世子,我有件事想请教。”
赵黼正打量云鬟,久别重逢,目光仿佛黏住了般,无法挪开。
季陶然道:“世子!”
赵黼好歹懒懒瞥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出声儿?”
季陶然道:“不能。”
赵黼先前见季陶然在里头照顾云鬟、且云鬟又披着他的衣裳,叫他有些不爽,然虽则如此,这两个人却仍是静坐相对,并未有任何逾矩之处,却叫赵黼又略受用。
因此见季陶然这般,赵黼便哼道:“到底想怎么?”
季陶然道:“昨儿世子回来,带的那个美貌佳人,不知是谁?看打扮像是府内女眷。”
一字字听来。赵黼瞪大双眼:“你……”又看向云鬟:“你们……”
季陶然哼了声,冷冷嗖嗖地说道:“不错,我们都看到了,当时我,清辉,张都司都在场。”
赵黼将错愕生生吞了,嗤之以鼻:“哟,显你们人多啊。”
季陶然道:“世子,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赵黼嗤道:“那个美貌佳人叫阿郁,是我母妃的远房亲戚。”
季陶然道:“世子同她倒是极亲密的。”
赵黼不理他,只有看云鬟道:“阿鬟,你别理季呆子挑拨离间。”
因见云鬟面无表情,便又左右打量了会儿,道:“你不会也生气了罢?其实那时候我是去接母妃的,谁知道她先出来了,我便想着将错就错……”
季陶然心急,便又插嘴道:“何为将错就错?”
赵黼正要呸他,却听外头有说话之声,掀开帘子一看,竟是到了宣平侯府。
赵黼意外,便道:“怎么又来了这儿?回谢府,或者世子府……”后面这个提议,他自己也觉着不成,声音都放低了些,又看向云鬟。
云鬟静静说道:“你可知道泰儿不见了?若是无法水落石出,我、我怎么也不放心。”
赵黼这才拧眉,他毕竟才回来,只顾料理自身的事就忙不过来了,竟不知蓝泰的事。
但赵黼却深知蓝泰对云鬟而言,意义非凡,便不再勉强:“那也使得,只这一身儿湿淋淋地如何处置?又要害病。”
众人进了宣平侯府,蓝少绅先陪送夫人入内,又更换了衣裳,便出来相见白清辉季陶然。
今日相见,滋味却跟先前不同。
蓝少绅面容颓然,下颌上新冒出的胡须青郁郁地,透着些许落拓似的,跟他素来精致风雅浑然不同,整个人看着竟似比之前沧桑了好些。
清辉道:“侯爷,今日是怎么了?”
蓝少绅不答,季陶然道:“侯爷可知道夫人因何要跳水?”
蓝少绅听到这里,才问道:“昨日你们来过之后,我知道承儿偷偷地跟她说了什么……她才求我去祭祀……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季陶然跟清辉对视一眼,还未开口,崔承却按捺不住:“不错,是我跟姨母说了,我说,是姨夫可能瞒着她做了些什么,让姨母用个法儿,逼你说出来。”
蓝少绅喝道:“你胡闹!”
崔承忍不住道:“我自然想不到,姨母竟会如此决绝……然而,连我们都看出姨夫瞒了些什么,姨母毕竟跟你同床共枕,难道竟会一无所知?何况我只是提醒她,让她想法儿求个真相。可她竟说也不说,便如此选择,你难道猜不到原因?”
蓝少绅起初还瞪着他,渐渐地目光闪烁,却并未做声。
季陶然见他们已经摊牌,便道:“不必怪承儿,这法子是我们几个人一起想出来的。然而承儿说的对,我们却料不到夫人竟会真的投水。可知今日若不是谢主事,一切便无法挽回了?但若是夫人心结不除,只怕救了一次,救不了下一次,侯爷还要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