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柳昀之推门而入,走到书桌前站定,垂眸道:“臣办事不利,还请郡王责罚。”
宇文恪眉头跳了跳,声音冷冷:“细说了。”
柳昀之便回道:“那间院子里今晚只有那混混一人,徐行俨并未回去。”
“所以呢?”
柳昀之踟蹰片刻:“臣不曾料到徐行俨今夜未归,便几个屋子一起射杀,结果射死了那个叫许志的混混,徐行俨……不知如今何处。”
宇文恪突然笑出声,但无论如何听,那笑声中都夹杂着化不去的冷意。
“也就是说,已经打草了,却没趁机斩了那条蛇?”
柳昀之略一迟疑,回了一个“是”。
“好!好!好!”宇文恪笑着连说三个好,最后腾地起身,一把将满桌的笔墨纸砚脸带烛台一起扫落满地,石砚咣当落地,砸在柳昀之脚边,又溅了他满脚墨汁,但他依旧垂眸站在原地,看着双脚的污渍一动不动。
宇文恪冷笑着走至窗前,负手看着窗外月色,不知心中在筹谋什么,两人都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宇文恪突然又道:“徐行俨不能留,虽然不知他如今是否将事情泄露,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况且他与方墨轩交好,必然与三叔有些外人不得而知的关系。如今朝堂上这潭水已经够浑,没必要再多出来一个身份背景难以捉摸之人添麻烦。”
柳昀之恭谨应是。
白日里的春宴上,两人终于知道了之前他们查的所有事情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他们引山匪入永安寺的事情极有可能已经暴露。
永安寺当晚他们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料竟然突然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坏了他们好事。因计划是临时起意,当时他们并未注意此人,只以为是草莽之中出了个无名英雄。直到柳永之无意说出自己后来又遇到了那个曾经给赵将军报信的小子,宇文恪才终于重视起来,又因手下偶然间在赌坊听到的消息,一查之下,所有事情便都连在了一起。
宇文恪又问:“那群山匪如何了?”
“司马相已经将兴坪山附近的所有山匪全部剿灭,平凤沟那伙人也已经一窝端了……”
柳昀之语气一顿,宇文恪便斜眼看去,“有话直说!”
“那伙匪徒之中有个落第秀才,被那山匪头目奉为上宾,在那群山匪之中很受尊重。当时去时,臣便注意了此人,但剿匪之后清点人数,却没发现此人的尸体。”
宇文恪闭眼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指在窗棂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寂静昏暗的书房之中,指尖刮在木头纹理上的声音刺耳又让人头皮发麻,但柳昀之一张脸沉在阴暗之中,整个人纹丝不动,犹如一座雕塑。
沙漏里的沙子有条不紊地徐徐滑落,这般直过了一刻钟,宇文恪终于开口:“此事先打住,你尽快将自己的手脚收回来,将自己摘干净了,莫再插手,我自有安排……”
柳昀之恭谨应是。
又过不久,宇文恪再次开口:“之前你曾说过,谢氏女干系重大,不如,我便将她纳了,收在身边,如何?”
第二十四章
“我便将谢氏女纳了,收在身边,如何?”
“不可!”柳昀之猛地抬头,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开口。
可话音一落,他才惊觉自己反应过激,脸上一直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他动了动自己的双脚,重新低头补救道:“谢尚书对女儿疼爱有加,且谢瑶是谢氏主脉唯一的女儿,谢尚书必定不会应允爱女委身为妾室。谢尚书生性耿直,又是纯臣,从未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且一直在朝中主张归政宇文氏,将来必然是瑞王得位的一大助力,郡王不必因臣的一个不一定真实的模糊梦境而得罪肱骨之臣,得不偿……”
“柳昀之!”宇文恪突然打断他的话,侧身睨着他,“你有事瞒着我。”
柳昀之身子一僵,下一瞬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下,道:“柳家对瑞王和郡王一片赤诚,绝不会有任何异心。”
“柳家荣辱全部寄托在我父亲身上,无论如何你柳家在外人眼中都是我父亲一党,我谅你也不敢生出什么异心,但是,不会生异心却并不一定不会对我有所隐瞒。柳昀之,你并未对我全盘托出,谢氏女子到底如何干系重大,她和谁会有干系?我给了你这么多天考虑,你依旧未想清楚吗?”
四月的深夜一片沁凉,地面的凉意隔着一层薄薄布料传入膝盖又侵入心头。但柳昀之背后却出了一层汗,转眼又落下,一片黏腻难受。他未料到白日在桃林之中,宇文恪状似无意说出的那句话竟是在试探他,大概那时他便意识到自己对他有所隐瞒。
而方才宇文恪突然发问,他来不及思虑便急急回答,便准确无误地掉入为他设好的陷阱之中。
他思绪混乱,脑中迅速想着策略,却又一一否定。
“你若此时想不好该如何答我,也不要紧,那便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给我答复。”宇文恪漫步走到书桌之后的书架前,缓缓翻动书架上的一册册书籍,说道,“我不希望听到的是你脑子不清醒时的答案。”
柳昀之原地僵了片刻后,迅速挪动双膝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