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定王府虽也有出类拔萃的侍卫,若论隐蔽行事探查敌情,府中所有侍卫加起来,也不及那个人——
“冯远道呢?”定王当即想起了曾经的右典军。
常荀叹了口气,“冯远道若是在,我也不必担心。他前阵子才离了京城,据说是得皇上允准,要去老家……”这头话还没说完呢,忽听外头有侍卫急报,召进来一问,原来是外头冯远道求见。
定王和常荀皆是诧异,忙叫人请进来。
冯远道一身行路的鸦青衣裳,深秋的夜里,额头却缀着汗珠,稍见散乱的发髻有些偏了,有发丝黏在鬓边。他见着定王,当即跪地,竟然罕见的带着喘息,“殿下,微臣是为陶殷而来。”他抬头,瞧着定王和常荀的神色,胸膛起伏不止,“她当真被……捉走了?”
“在大悲寺。”定王几乎是喜出望外,立时伸手将他扶起,“你不是出京了?”
“微臣行至中途,心里总不踏实,放心不下便又折返回来。方才去陶家,才知陶殷被人捉走,陶将军得了常司马的嘱咐未敢擅动,却又放心不下,便同我一道赶来。;”冯远道虽然官至三品,在定王跟前,还保持着从前的恭敬态度,“殿下要怎样营救?微臣必定尽心竭力!”
他的神态举止尽显焦急,却叫常荀有些狐疑。
他一个定王府的旧将,却对阿殷如此担忧,不但当着定王的面直呼阿殷的名字,还说什么放心不下……常荀难免纳罕,瞧向定王时,却发现他家这位殿下竟然没什么异常。
冯远道对陶殷如此关怀,定王竟然全无反应?似乎不对啊!
这念头迅速在脑海闪过,下一刻便被定王拉了回来——
“冯远道能及时赶来,很好!”定王在冯远道肩上重重一拍,阴沉的眉目间终于露出些笑意,“常荀,你和冯远道、陶将军再挑几个侍卫先去大悲寺,摸到阿殷的处所,护她不受伤害。我这就进宫,说服父皇派兵征缴。今晚就将那大悲寺端了!”
“遵命!”常荀当即收回思绪,与冯远道齐声应命,掷地有声。
定王扫过面前两位臂膀,仿佛还是从前在沙场征伐,或是在西洲剿匪时的干练豪气。
他甚至连衣裳都未及整理,将重任托付给常荀,便疾步出门。
这一晚定王府的一举一动皆牵动有些人的目光,定王也不走正门,自偏僻处悄然离开。冯远道紧随其后,同常荀、陶靖和三名擅长刺探敌情的侍卫隐入夜幕。
常荀等人抵达大悲寺外,万籁俱寂。
冯远道在来的途中已经跟常荀问了事情经过,又将当时细犬循着香粉嗅出的道路详细问了。常荀虽已不记得密道内的兜兜转转,却记得大致特征,比如底下积水如何、呼吸是否觉得污浊、光线如何变化等等,皆如实回答。冯远道原本就擅长山川地理之事,来到京城后,也因兴趣所致,趁着闲暇将几处要紧山水看过,此时根据常荀的描述,倒推测出了个地方。
这大悲寺内佛殿连绵,恢弘庄重,今晚正是月圆明亮,将山势地形照得清清楚楚。
冯远道避过诸多殿宇和僧侣精舍,却往寺后的山坳奔去。
这一带僧人往来得不多,却住了几家猎户,院落棋布,安静宁谧。不同于别处的简陋屋舍,这几家的屋宅修得都颇为齐整,像是被大悲寺佛音感化,也要做些庄重态度似的。
冯远道在山腰隐蔽处站定,指着月光下静谧的山坳,“这下面应当另有天地,只是不知入口在何处。”
“怎见得?”常荀瞧了半天,也没察觉什么端倪。
“大悲寺在京城声名鹊起,是百余年前的事。在此之前,这里曾有过另一座寺庙,只是后来毁于战火,寺庙被夷为平地,僧侣失散,沉寂几十年后,才在那边建起了大悲寺,这边不见旧日痕迹。”冯远道毕竟是出自书香之家,当年流放在苦寒之地时,最爱的便是听父亲讲述京城里被尘埃堙没、不为人知的故事,对京城中的风物掌故,比常荀这生长于斯的人还清楚。
只是此时并非讲故事的好时候,他只能简略解释前因,继而道:“那寺庙被毁之前,曾在此处建过地宫。”
“地宫?”常荀和陶靖皆是诧异,显然都不知道此事。
“当年那寺庙并没什么名声,建了地宫的事也少有人知,”冯远道打量底下的地形,“对方既然将陶殷藏在此处,还要派人严密看守,自然需要足够宽敞的空间。这些院落除了迎来送往,没多大用处,前面寺院的殿宇更没办法隐秘行事,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找到了地宫的出口。”
——如此一来,既找到了合适的隐蔽之处,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般解释,常荀和陶靖皆觉得有道理。
剩下的,便是找到地宫入口,想办法潜入其中了。
此时的密室之内,阿殷盘膝坐于木床,正靠在墙上假寐。
今晚的饭食被做了手脚,阿殷当时有意防备,只吃了少许,却也觉头脑昏重,困意袭人。好在她来之前已有准备,身上常备的药丸虽难解奇毒,对付这种还是有些效用的。只是不敢叫对方疑心,于是依旧装作困顿模样,闭目之后,听觉便格外敏锐,透过那石制的墙壁,更容易听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