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着镜子的美人, 她原本就不胖,这些日子来越发清减, 小脸瘦成了巴掌大小,他一只手就能轻松拢住。
唯有那双黑眸中的光芒一如既往令人心折,那点光亮在望着他时,更是耀眼到炫目, 重黎盯着镜子里顾盼含着笑意的眼睛,心一点一点变得柔软。
“我只是离开了一阵子,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呢?”他轻声喃喃着,动作依恋地将下巴搁在顾盼的肩头。
“我还没问你呢,这三个月来,你到底跑去哪儿了?竟然连一个音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顾盼抓住重黎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微微用了点力,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指缝间挤进去,十指相扣,说的话虽然是埋怨,但那丝担忧却藏也藏不住。
重黎自然听出了她的关心,顿时有些羞赧地抿抿唇,像是犯了错被大人当场逮到的小孩子,只能老老实实认罪:“我回了趟南疆,去了族里的禁地。”
之前重黎就对她提过,说重氏一族仅剩他一人,而这件事顾盼也从墨流口中得到了证实。
重氏早已绝迹,他还回去哪里做什么?
顾盼慢慢多了些不详的预感,但她仍像是一无所知似的,温柔地、不动声色地套着话:“你既要回去,怎么不捎上我一块呢?”
她开玩笑般促狭道:“莫不是还未过门,便不能带我去见你的老祖宗了?”
“不、不是这样!”重黎怕她误会,急忙摇头,又犹豫了几秒,才坦白说,“南疆瘴气弥漫,环境十分险恶,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去那种地方,况且我只是去禁地取几册竹简……”
顾盼问:“什么样的珍贵竹简,能让你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重黎沉默半晌,缓缓道:“能治好你的竹简。”
顾盼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在重黎面前,从来不曾提起自己的药人体质,重黎只当她天生体虚,会加倍小心地呵护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说辞。
但是现在,重黎明显是知道真相了。
“你……什么时候……”顾盼没有掩藏自己的意外之情。
“是那个叫墨流的男人说的。”重黎望了顾盼一眼,发现她脸上只有震惊,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后,才暗自松了口气,语速不自觉加快,“那天在太和殿前,我本来想把你带走的,但是他说了那些话……”
重黎说得颠三倒四,但顾盼细细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日,墨流亲口对她说,用毒人的命来交换,她就能变为正常人,想来那些话是被重黎听进去了。
他特地返回重氏一族的禁地,或许就是要求证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顾盼拿捏不准重黎到底找到了方法没有,面色不改地斜睨了一眼,笑道:“那个人的话,你还是不信为妙,他并非善人……”
话没说完,重黎就轻轻地打断她:“不对,我查过了,他说的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拿毒人的性命作交换,便能救得了药人。
无论是毒人还是药人,最开始都是重氏一族研究出来的产物,两者本就可以互通性命。
重黎只解释了这一句,然后低下头,郑重地在顾盼耳边承诺:“阿月,你不会死的。”
顾盼缓慢地眨了眨眼,心情复杂。
……事情还是走向最坏的结果了。自从那天听完墨流的话,顾盼就决定这个解毒的方法决计不可让重黎知道。
别说世上只有重黎一个毒人,想要救活自己,他就得去死,就是墨流成功摸索出毒人的炼制方法,拿一个陌生人的命来交换,顾盼也万万不会答应的。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她与阮珺玥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可能会有无辜之人成为第二个原身,顾盼就抑制不住反胃。
原身所遭受的苦痛已经赎不清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具身体从受害者转而成为间接的刽子手。
但同时,顾盼又十分了解重黎的品性。
这个少年执着而单纯,如果献出性命真的能让她活下去,重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捅一刀。
可是顾盼不想让他有事。
任性地把重黎拉进她的任务中来,已经是再自私不过的行为了,顾盼对他亏欠良多,实在做不出临走坑一把的行为。
哪怕留下复制体,可只要死亡的隐患一日存在,重黎就一日不可能放弃给她换命。
唯一能一劳永逸的办法——
在短暂的瞬间,顾盼心中转过了许多念头,但她表面上只是微微睁大眼睛,带了点好奇地问:“重黎,真的有办法吗?我……当真能活下来?”
她转过身,正对着身后清隽的少年,眸子里全然是一片面对心上人时才有的羞怯,她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纤纤十指绞在一起,看上去坐立不安。
“我……要是能活下来便好了。”她神情有些恍惚,小声地呢喃,“我只陪了你这么短的时间,还没有来得及跟你成亲,我好不甘心……要是能再多待一会,就好了……”
顾盼怔怔地盯着重黎,仿佛要把这个人的面容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水润的双眸里波光潋滟,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一滴泪。
“可是我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