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恨甚至超过了对顾盼的憎恶。
人是你打伤的,现在居然还问她是怎么回事?
但阮珺玥却说不出话,她一开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胸口揪心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湮灭。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阮珺玥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有了,长辈的宠爱也不缺,她只需每天吟吟诗,弹弹琴,就自有人给她冠上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更别说遇到楚穆远之后,她一直接受着这个人的宠爱,以致于楚穆远某次透露出竞争皇位的野心,阮珺玥非但不怕,反而隐隐期待起来。
她有自信,凭借自己的手段,哪怕楚穆远当了皇帝,她都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直到她知晓自己身染剧毒……
那是一切的转折点,自从这之后,阮珺玥发现事事都不顺心。
她原本的爱慕者,三皇子楚穆云不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反而更多地留连于那个身为药人的少女;而她自己,则是被迫戴上面具演戏……到今天,更是被爱人亲手打伤!
“玥儿,玥儿……”楚穆远抱着她,见她不说话只是咳嗽,一着急起来,凌厉的视线立刻射向靠在墙上的顾盼,“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盼无辜地眨眼:“三殿下,人可是你自己伤的。”
言下之意就是与她无关。
楚穆远怎么可能相信?
他完全记不起方才的事情,明明他是准备带顾盼去换血的,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三殿下,姐姐的样子很是难受呢?”顾盼眸光一闪,笑道,“不知比起我在换血时所受的痛楚,哪个更厉害点呢?”
楚穆远沉着脸,目光阴鸷地盯着她,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阴森森的字眼:“你找死!”
他出手快如闪电,顾盼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被他捏着脖子提溜起来,双脚脱离地面,重重地被按在墙上。
不过在清醒的情况下,楚穆远拿捏好了分寸,并没有让顾盼-出现呼吸不了的状况。
又来这一招,就不能有点新意么?
顾盼有些鄙视楚穆远匮乏的想象力,但面上还在继续做戏,眼神软成一汪春水,望上去柔弱无害,她带了点不解,柔柔地问:“三殿下,侍月哪句话说错了?”
楚穆远紧皱眉头,还没说话,瘫在他怀中的阮珺玥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断断续续说:“妖……女……”
她口中全是血,一开口就有血沫溢出,说话十分艰难,但却不依不挠地抬起眼,瞪着顾盼,眼睛里的憎恨几乎能把人烧出一个洞来。
“姐姐?”顾盼仿佛这才发现阮珺玥的存在般,颇为关心地问,“你可还好?”
表情异常真诚,从眼神到语气都蕴满了担忧。
阮珺玥又抑制不住吐血的冲动了,她蓄了点力气,提高音量蹦出一句:“杀、杀……”
楚穆远见阮珺玥开口,连忙低头问:“玥儿?你想说什么?”
阮珺玥疼得浑身抽搐,脸色苍白如纸,一字一句挤出:“杀了她!”
顾盼闲适地微笑,但双眼却里迅速蓄起泪光,她哽咽着,忽然拔高声音,似乎用尽气力般大喊道:“那就杀了我吧!我因为你,当了十年的药人,如此苟活,还不若一死了之!”
她这般吼道,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震得楚穆远和阮珺玥皆是一懵。
但是更令他们懵逼的事还在后头,因为顾盼刚喊完,房间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七皇子楚穆云率先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以大太监领头的宫中侍卫。
“侍月!”楚穆云一眼就瞧见了被楚穆远揪着脖子,像抓小鸡似拎起来的顾盼,眼中闪过怒意,手腕一动,运起内力便朝着自己三哥打去,“放开她!”
楚穆远一手捏着顾盼,另一手还揽着阮珺玥,防止她跌落下去,实在腾不出手来应付楚穆云的攻击,两相权衡下,他只能将顾盼往外一甩,空出一手接住了那道含着滔天怒气的掌风。
顾盼毫无防备地被他扔了出去,但却没有摔在地上,反而落入了急急飞过来的楚穆云怀中。
“侍月!”
楚穆云将她抱起,仔细一瞧,只见她脸上还淌着泪水,脸色苍白,原本璀璨如星的双眸此时黯淡无光,仿佛承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揪心的绝望。
“侍月……”楚穆云的心脏泛起疼痛,他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刚刚他带领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赶来这处院子,还未推门而入,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那声音宛如杜鹃泣血,听在耳中,极其轻易就让人升起感同身受的酸涩,更别说话里的内容……楚穆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沉郁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然的温柔。
“侍月,看着我。”他手一用力,将顾盼的脸掰过来,让她直面自己。但顾盼的眸光发虚,她看着楚穆云,眼中却什么东西都映不出来,空洞得令他感到害怕。
“别这样,侍月……”楚穆云口中发苦,面对这样死气沉沉的顾盼,他发现自己束手无策,“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让你出事的……”
他喃喃着,头一次痛恨自己那所谓的“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