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算,十几年过去了,有时候也会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可午夜梦回,这样令人厌恶的废人时不时却要扰一扰人,着实可恨!
更深露重,此刻皇帝应该在李夫人的宫中享受美人温存,殿中燃着香,软糯的躯体拥入怀,两个人依靠,总是比一个人温暖的。
皇帝有多久没来她的宫里了?早已记不清。
也罢,清闲了,才能和故友聊一聊不是?
宫人们先行一步,大致打扫了下,即便如此,皇后还是被呛到了。这个地方……她舒展眉心,心头漾起一丝喜悦,合该那个人试一试!
“娘娘小心脚下。”
宫人找不到地方掌灯,只好召了所有人给皇后看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她们谁也担当不起。
隐隐约约的,屋子外头有个人,看不真切。皇后示意宫人走近些,拿灯笼照一照,那人纹丝不动,若不是间或一轮滑动眼珠,根本不似活物。
皇后差点惊呼出声。
“你来了。”
那人说。
宫人正要说见礼的话,皇后定了心神,亲提了灯笼,摆手叫宫人们走远些。
“你一如当初那样傲慢。本宫以为这样的环境能磨砺你的性子。”皇后随便寻了地方坐下,即使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她也记得自己最初的身份,那样低贱,这等地方不嫌弃。
老妇笑了笑,牵动的嘴角僵硬如石:“当年你给我见礼,今日莫要妄想我会向你见礼。”
皇后长叹一声。
“阿娇啊~今时今日,你始终不明白什么叫低头。当年你是金屋藏娇的皇后,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儿,是窦太后的亲生女儿,是有资本骄傲,有资本欺凌旁人。而今的你,不过一介弃妇,又有什么好狂傲的呢?”
阿娇低头摸过几缕银丝,道:“岁月不饶人,我苍老至此,你还那样清丽动人。只是,当年你生生夺了我的恩宠,今日李夫人日日陪伴君侧,你也有孤枕难眠之时……”她抬眼看去,那双眼中充满淡漠的鄙夷:“你可懂得我当日感受么?”
皇后嘲弄一笑,“阿娇,为何你这样天真,天真的在入宫为后时,还指望两心诚相待,君宠长久时?君恩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转瞬即逝。你这位天之骄女,从小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竟然连这一点也看不透,必然走到废后这一步。”
阿娇略有点惊讶:“皇上迷恋李夫人,你竟一点感觉也没有?”
“感觉?”皇后抚抚胸口,“到底伴君侧这些年,要说没有情意是不可能的。可本宫看得清,看得明。皇帝是君,我等是臣,君上做什么,臣下都没资格去管。一心愁苦,又有何用?”
阿娇略顿,继而一笑:“还是你看得开,所以这后位终归你所有。”
“皇帝宠爱,你的不好也是情趣,皇帝不喜,你的好也是负累。”皇后说,“更何况,你的母亲,窦太主骄横跋扈,仗着曾经助皇帝登上宝座,肆意妄为。又有太皇太后掣肘,你说,皇上对你还有几分情爱?怕是不多的几分,亦在这种不耐和隐忍中,消磨殆尽。”
阿娇笑笑,神色更加哀婉凄凉:“你是个水晶心肝的人,看的通透,而我至今才明白。”
“不是你不聪慧,你只是被爱冲昏头脑。本宫相信你爱皇帝,可嫁入帝王家,最不能有的就是真情。”皇后遥遥望着凄冷的月亮。“我在平阳府一朝承宠,没有家世,没有地位,只是一介歌姬。却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不会有什么强大的外戚掣肘皇上,也不会养成娇蛮的小性儿去烦扰皇上,最是体贴圣心。如今的李夫人亦是,她的哥哥不过是个残废乐师,更没什么可以依靠的母家。”
一口气说了许多,皇后有些累了,她最后看了眼阿娇:“我们的皇上,他拥有雄才大略,最不能忍的就是被压制,被强迫,被掣肘。因为他,是个最骄傲的人。”
“呵呵。”阿娇笑的阴测测的,一滴清泪滑落脸颊,带着她少女时代最纯真的爱恋,一并落入灰尘中,消失不见。“我从没想过压制他什么。他是我的夫君,那个年幼时就跟着喊‘阿娇姐姐’的小男孩,我不能忘怀爱懵懂时,脑海中只有他英俊的面庞和颀长的身影。我是真的爱他,我不要有人分享,我要全部,要完整!这有错吗?”到话尾处,她癫狂的颤抖,恍若寒风中尚未凋零的枯叶,随时会陨落。
自被废起十年有余,她以为一切看破,平静无波。未曾想提起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还是会不甘心。她按住胸口……这里,还是隐隐作痛。
曾经年少时的恩爱,细雨窗下的红袖添香,闺阁情趣的‘张敞画眉’,一切的一切,阿娇从没想过她会有成为废后的一天。
她嚯得看向皇后,固然是她的出现,抢走了所有的恩宠与欢好,甚至是后位,可是那个与她海誓山盟的帝王,才是令她真正感受到剜心之痛的源头。
“本宫不必与你多说什么,很多事,至此你应该看的很通透。若尚且执迷,那么你便是真的愚钝。”皇后一甩广袖,转身欲离去。
“巫蛊之祸,是你的圈套吧。”阿娇复又倚着门框,面无波澜,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皇后顿步,无言。
“咱们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