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见她要走,自个儿也不愿在这多坐。他撂了手里的茶吊子,随她一道儿起身,“那我陪你走一遭,横竖今晚不当值,有的是时间。才刚王爷拧折了人手腕子,你回去若是撞上了,不定又有什么事儿。保险些,便带上我。”
苏一见他说得有道理,并不推辞,应了让他一同随往。
出了憩闲苑,已是傍晚时分,日头斜了西。街上铺子前的彩旗浸在夕阳残辉中,风过抖震几下。这时辰,人迹少了许多,夕阳下的街道便显得有些苍凉。
苏一撵着步子,心里想着明儿的事。照王爷说的那个意思,定然是想利用王府侍卫去打压周家一家子,把他们撵个干净。有韩肃和一列侍卫在,以王府的名义替她撑腰,她自然做什么都可以,场面上是镇得住的。沈曼柔是渭州太守家的小姐,那再大也不能大过了王府去。咸安王爷虽然是闲王,到底身份尊贵,压了沈家太守大人好几头,出个头处理这事儿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咸安王爷虽那么说了,她却仍是要紧着性子的。不能有了倚仗,就骄纵得没了约束。譬如,如果她要了周家谁的命,那可也是王府的罪孽,旁人说道出来,王爷的名声便不能再像往前那般。是以,点到为止,又能解了心头之恨才是最好的。
苏一和小白一路进了镰刀湾,依着常走的路过桥穿巷。这会儿她是无家可回了,直直奔了家里的草堂而去。那草堂显得简陋破败,深灰的茅草常年经雨打淋,早烂了大部分,大抵连唐时杜甫诗里所云的草堂也比不得。她推开门往里瞧,见得苏太公打了张地铺蜷在草堂一角儿,最是叫人心疼的模样。
而苏太公听得门响,忙翘起头来。见是苏一,又把头蒙了回去。他是越发没脸见自个儿这孙女了,只好把老脸尽数挡掉了。
苏一进门过去他跟前儿,在稻草铺的褥子上跪坐下,手搁到被子上,声音轻轻,“爷爷,你这个样子做什么呀?您养我这么大,难道因这点事我就真不管不顾你了?我今儿来告诉你,我找着人帮忙了,明儿就把房子要回来。您心里要是憋屈,您就好好想想,明儿怎么泄您心头的愤。”
苏一话音落了半晌,苏太公才慢慢拉了被子露出头来。他撑着手坐起来,胳膊架子直颤,“是爷爷的不是,当时不该不听的话,还将你撵了出去。要不是一一你留了一手,这会儿怕是真要不回这房子了。我早也想好了,那样儿我必是要与他周家同归于尽的!咱们管他们住了十几年,到头来就得这些好处么?!”
“您这会儿明白了就成。”苏一仍是安慰他,“不晚的。”
苏太公吞了吞气,问她:“你找谁帮的忙?”
苏一回头瞧了瞧,小白这时便进了茅屋,朝苏太公叉手行礼。苏太公眯了眯眼儿,早先夜色里见过小白一回,那时他穿着王府侍卫服,没瞧真切脸蛋,也没往心上搁。这会儿小白又穿的家常衣服,自然是认不出他的,因问:“这位是?”
“太公,我是咸安王府的侍卫。”小白应声儿,“明儿咱们总管领一拨人过来,听候太公差遣。”
苏太公磕哒了几下牙齿,瞧向苏一,“一一,这是怎么回事呀?”
苏一上去捏着他的手,“是王爷帮的咱们,叫他们过来的。原本我想拿着房契去衙门,但怕沈家徇私,遂就去求了王爷。王爷应下了口,这事儿准信儿了。您把心摆踏实了,只等明儿叫周家好看就成。”
苏太公原不信苏一能攀上王爷这件事儿,早先周安心回来拿这事儿做笑柄,他心里也只当苏一空攀关系,还自顾摇头气恼一阵。现下又听她说出这些话来,心里仍犯着嘀咕,到底不知是真是假。他们这样的人儿,如何能请得动王爷?更别提,还要差遣人家府上的侍卫。然不管真假,这会儿姑且也只能先信她了,想着到了明日自然就见分晓。若这事儿是个空话,他只管拿了老命去拼。
苏一与苏太公说完这事儿,意欲叫他放下心来,却不知他心里仍有自己的盘算。话交代了清楚,她又念着苏太公住在这草堂里实在凄苦,便要带了他去铺子里。
苏太公摆着手不愿出这草堂的门,心里倒是掂量得清楚,说:“这原是我自个儿作的,理应受着。”
罢了把苏一和小白打发走,自个儿仍是躲去被褥里睡下。好在这会儿天已不是那么清寒,尚能熬得轻松些。
苏一与小白离开镰刀湾,过了白桥再过两个路口,便分路各自回去。苏一往南大街去,小白往王府里回。这一别是小别,到明儿仍是要见的。却不知韩肃会什么时辰带着侍卫到铺子上,是以苏一次日一早儿五更天就起了床。梳洗了干净,绾起发丝,把睡过的床铺理得齐整干净。
她无心做首饰,便搬了个小杌子在门内等着。等得累了,双手换着托腮儿,呆呆入神的样子。陶小祝和陶师傅来了铺子,她也只是随意请安问候一声儿,仍是那般木雕样儿地坐着。好容易等到韩肃上了门,远远便瞧见一排腰际别弯刀的红衣侍卫。
苏一起身迎出铺子去,停在韩肃面前儿,“你们来了,咱们这就走吧。”
“嗯。”韩肃点了下头,随苏一继续往南去。
那厢陶师傅和陶小祝愕然,互看了两眼,不知这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