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下人手里马缰绳,他翻身上马就绝驰而去,身后的敬亭侯府灯火大作,乱成一片。
天很冷,夜风很凉,陈六骑着马跑了好一会儿,大脑才终于冷静下来。
有巡街的差役上前拦下他问话,他亮了自己的身份,才被人放走。就这么骑着马小跑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一直到了皇城前,看着远处黑暗中磅礴大气的午门,陈六从没有像此时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其实谁也不怨,只怨他自己,而失去的已经失去了。
接近年关的时候,素来是皇宫里最忙碌的时候。
这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主子奴才都得过年,更不用说但凡到了年节,宫里大宴小宴不要太多,这些都需要提前做准备的。
祁煊在二十六这日封笔封玺,封笔之后便是代表不再办理政务了,到来年初五那日开笔开玺后才恢复处理朝政。打从进京后,祁煊便一直忙碌,如今总算是可以暂做休息了。
转眼间到了除夕这一日,祁煊在乾清宫设了家宴。
出席的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孙太贵妃,然后便是祁煊一家四口了。至于其他太妃,祁煊赐了宴,各自在宫中自用。
家宴很快就结束了,送走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孙贵妃,一家四口坐着祁煊的龙辇回坤宁宫。
这阖宫上下,也就祁煊的龙辇能坐下四人还能显得很宽敞,关键里面还很暖和,搁着一个大大的鎏金龙首的镂空熏炉,一坐进来就觉得暖意融融。
其实秦明月的凤辇布置得也十分奢华,关键是两人一同从坤宁宫前来,分坐两架也显得太兴师动众,祁煊也不可能坐秦明月的凤辇,于是便一同坐了龙辇前来。
回了坤宁宫,按规矩除夕这日是要守夜的,可自打两人成亲后,就没守到时候过。且明日一早天不亮祁煊就要带着两个孩子去祭天,并有大朝会,所以早早的就歇下了。
到了次日,天还没亮,午门前聚齐了无数文武百官与一些勋贵国戚。他们按照各自的品级,排成两条长龙。
因为都来得早,此时宫门还没开,众王公大臣只能瑟缩在寒风中等待着宫门开启。
五更的梆鼓声终于在城楼上响起,随着一阵吱吱呀呀门轴的摩擦声划破晨光微熹的天空,百官整颜肃穆顺着宫门鱼贯而入,新帝登基第一次大朝会就这么开始了。
前朝各项仪式正进行着,后廷以太后为首,秦明月以及诸太妃,来到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进行朝贺。
太后站在秦明月前面,趁着空隙,秦明月的眼角总是往太后腰身处徘徊。
上首,一身冠服的太皇太后庄严肃穆地坐在凤座上,下面一众人随着司礼太监的引导声,一下又一下拜着。
穿着厚实又繁重的冠服,这么三跪九叩行了一通礼,秦明月不禁有些感到吃力。她刚站直起身,抬眼就见前面的太后身子一个摇晃,忙一个箭步过去,稳稳地扶住了她。
“母后,您没事吧?”
即使太后化着很重的妆,也能看出她的脸极为苍白。她扭头对秦明月笑了笑:“没事。”
秦明月点点头,又退回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太皇太后说了一番训诫之词,众人又拜,她才皱着眉看向太后:“身子不爽就找太医来看看,养着他们也不是用来吃闲饭的。”
太后恭敬道:“谢母后,其实臣妾就是猛地起身,一时有些晕罢了。”
太皇太后再不多言,叙话一番,便让大家退下了。
回到咸若馆里,太后面色苍白,兰书忙凑上前来搀扶着她。
太后去了内间更衣,厚重的冠服脱下,能明显看出太后的腰肢有些变粗了。看到这一幕,兰书不禁有些忧心忡忡:“娘娘,这事不能再拖了。”
这句话她是压着嗓子说的,屋中本是寂静,这种压抑的声音响起,更显入耳惊心。
太后不禁地打了个颤,哑着嗓子道:“兰书,你容我,容我再想想……”
可想什么呢?
走是不能走的,而另一边还要瞒着蓝庭。这些日子兰书过得胆战心惊,总怕蓝庭发现了太后身子有异,是时不管不顾大闹起来。他惯是爱痴缠太后,而太后的身子根本没办法支撑,无奈近些日子两人只能商量着往蓝庭的饭食中放安神药。
因为不着痕迹,而蓝庭最近精神萎靡不振,倒是没让他发现什么,只当自己是患了病。
可一日两日还好,若是时间长了,难保他不会发现,是时又该怎么办?
“娘娘,这件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若是您下不了决心,不如奴婢来吧。”兰书道。
“兰书你……”太后仓皇地看着她。
“这两日宫里人多,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那边都忙着见各家各府的命妇们,咱们索性趁机下手,也免得节外生枝……”
正旦这一日,外命妇是需进宫朝贺皇后的。
只是皇后,并不是太后,也不是太皇太后。这就将三人很清晰地划分开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虽是地位崇高,可到底不是一国之母,正旦这一日也只有皇帝和皇后有这种殊荣。
初二本应是朝贺太后,可本朝太皇太后和太后并立,于是索性两人并做一处,定在初二初三这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