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又是他那个笑容可人的温柔嫂子了,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田妙华溅着一身血迹斑斑与他迎面从胡营里走出来时的样子。
“嫂,嫂子……”
“程驰还没醒,你要在这里守着他吗?”
田妙华是被林灿拜托在这里看护程驰的,程文如果要来换她她倒是挺乐意的。
“不,不用,嫂子陪着大哥吧!”程文几乎有预感到什么了,嫂子这么身份成迷,大哥的婚姻不稳啊!
他刚想退出去,突然又想起来,“嫂子,听说车队的货是你借来的,要帮你送回瑶江去吗?”——找来领队的周小天周小武早就一溜烟跑了,只把货物留在了胡营里。
“不必,那些货你们留着吧。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这些就当给将士们的见面礼。”
程文脸上一喜,边关伙食一向很差,这么多美食美酒可以好好吃上一顿了。
“多谢嫂子!那我先出去了,大哥就拜托给嫂子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拼命地想让她多留在程驰身边一会儿,田妙华也不是看不出来。她转头看看依然昏睡的程驰,多日的折磨让他清减了不少,脸色灰白胡茬落拓。满身缠满纱布不见一块好皮的样子看也确实是不忍心放着他不管,心下微微恻然着,随手拿了干净纱布沾水替他润了润唇。
好在现在天气尚冷,伤口好养一些。
许是怕她担心,老军医一再对她保证过这些都只是皮肉伤,程将军体格结实身子底子好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些她也知道,虽然自己并不精通于医术,但见得多了,大致也能判断的出。
只是这也不只是性命的问题,她脑子里都还清晰的记得过年程驰回家时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打拳的样子,那紧|致的肌|肤饱满的肌肉,画面鲜活养眼的很。可这才过了多少日子,人就缠了一身绷带躺在这里,将来留下一身疤结子,看着也不好看啊。
看来回去之后还得找夫人要个生肌去疤的方子才行。
程驰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几个片片断断乱糟糟的梦。
他一时梦见自己站在程家宅子大门外,看着新娘的红轿子悠悠走近。一时看见掀开盖头后新娘子那张娇颜如花的脸。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转眼就溅上一脸血迹站在胡营里。
程驰很想喊她,告诉她这里危险,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也靠近不了她。周围的厮杀声一片,他看不清是谁和谁在厮杀,也无心去看,只盯着田妙华看到她转了身似乎要跟一黑一红的两道人影一起离开。
他忽然觉得田妙华一旦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拼尽全力地伸出手去,只觉身子一个踉跄,眼前却回到了程家宅子。
熟悉的,温馨的家,因为空无一人而显得空荡荡的。
明明是梦里头,胸口却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心中惶惶尽是“她要走了”“她是不是已经走了”的念头,而今后,家里便当真不会再有田妙华的身影……
然而隐隐约约之前他似乎嗅到一股淡淡的甜腻的香气,甜甜的叫人心口一轻,整个人暂时放松下来。这香味让他知道田妙华还在,她还没走,至少现在她还在这里。
程驰恍恍惚惚地转醒,感觉到有人正拿着巾子替他擦头上的汗,香味儿便从靠近他脸旁的那只手上传来。
他有些发烧,精神不济没有睁眼,只是用力抬起手握住田妙华替他擦汗的那只手,握着便不肯松开。
田妙华只当他睡迷糊了便没有动,想待他握一会儿睡熟了再将手拿出来。只是没一会儿程驰就慢慢睁开眼来。
当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往日他再熟悉不过的田妙华的样子,他心里是有些安心的。尽管自己也清楚这份安心里更多的是自欺欺人。
田妙华静静坐着没有先开口,如今她已经主动的暴露了身份,程驰定然有很多话要问的。
营帐里的这份安静让程驰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像是生怕她随时会摊牌走人似的。
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嗓音有些粗噶磨砺,“你……怎么会来边关了?”
田妙华柔柔的笑容如常,回答道:“林灿写信来说你被俘了,我来看看。”
“他真是胡闹……”
两人说得像是闲话家常似的,程驰显然刻意对一些问题避而不谈。田妙华忍不住笑笑,以为以他的性子一醒来一定会迫不及待的问个清楚明白呢,没想到却当了鸵鸟。
田妙华有的是耐心,反正心急的人也不会是她。
她悠悠笑着说道:“大夫说你需要养体力,林灿让人熬了鸡汤,起来喝点吧。”
程驰点了点头,虽然之前被灌了一大碗汤药,但发了烧出了汗,这会儿嘴里也发干。
田妙华来到床头扶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软玉温香近在咫尺程驰心头正有片刻荡漾,她却因为伸手去拿碗而将手从程驰手里抽了出来。程驰手里空空,心里也空空,忍不住往她身上又靠了靠。
念他有伤在身,田妙华不去计较他这些小动作。
军中熬的鸡汤油腻腻的,也亏程驰不挑嘴,喂他喝下半碗鸡汤,田妙华便又扶着他躺下。程驰一躺实了就伸手又抓住田妙华的手放在身侧,死皮赖脸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