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噩梦惊醒后,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多。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被拉上,整个房间里漆黑一片。沈霃宽不在卧室,可能在书房。易欢踢掉盖在身上的薄毯,手撑在床边,一只脚尖踩着地毯,另一只脚滑过地面,却没摸到鞋子。
她想起来了,是沈霃宽把自己抱上来的。
原先趿在脚上的拖鞋估计还在客厅里,沈霃宽应该是忘了拿上来。
她索性赤脚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是亮着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属于沈霃宽的那个大书房。书房灯黯着,沈霃宽不在里面。她走到会客厅,发现那里的门没有关严实,漏着小缝,里面亮着灯。
沈霃宽在里面。
她循着光走过去。
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有不止三个人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
易欢透过小缝,看到里面里坐着四个人。她只见过其中的闻凯。她不想去打扰沈霃宽,准备回卧室的时候,忽然听到闻凯说起她的父亲。
闻凯说:“暂时无法做通石宽磊的工作,他很固执的。”
另一人穿着白衬衫,看样子比较年轻,说:“我们的人已经撒出手,上面也对这起三年前的自杀案十分关注。”
还有一位声音较为苍老,像是过了而立。他问:“闻先生,那个石宽磊有什么要求吗?还是有些威胁过他,他不敢举报?”
看得出来闻凯对此人颇为尊敬,他回答这个人问题的时候,甚至都是微微前倾的。
“我查了卷宗,石宽磊和时兆伟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关系一直很好。据说时兆伟是救过他两回命。”
“当年是他给时兆伟做的辩护?”
白衬衫点头道:“确实如此。”
闻凯道:“其实我之前也接触过石宽磊几次。他跟我说,时兆伟也不是不愿意做举证人,但是他有条件。”
年长者冷哼道:“他还敢提条件!”
闻凯望了一眼沈霃宽,在沈霃宽点了点手指示意他可以说的情况下,他告诉这二位:“时兆伟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沈总。”
白衬衫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年度好哥哥?”
年长者也有些莫名:“这算什么条件?”他看着沈霃宽,“他妹妹嫁不出去了?还需要他帮忙找妹婿?简直胡闹。”
沈霃宽声音平静说:“他妹妹倒真是无辜的。可惜扯上了他的一些旧恩怨,现在还在医院。”
“对,断了一条腿,一心想嫁给沈总。”闻凯补充着。
白衬衫男道:“报应啊。”他点了点桌上的照片,“看看他们做的好事,真自杀的人会自己分尸吗?”
易欢听到这句话,头仿佛被人砸中了,疼得厉害,胃也闹起了不愉快。
她转身跑回卧室,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就吐了起来,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似的。
会客厅里的人还在继续聊。
易欢没穿鞋子,走路的声音又很轻,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察觉门外曾有人偷听。
这时,年长者道:“档案里存的照片可不是这些。”
档案里存的是不太清晰的从河里捞上来的图片。
夏天,尸体经河水浸泡,早就变了模样。很难从哪些照片上判断死者到底是不是易正峰。
“据说当时去认领尸体的是易先生的弟弟,现在易荣的董事长易正峰,流程非常不合法也不正规,简单记录后人就直接被送去火化。后来想查也无从查起。”顿了顿,年长者道,“此案根本不是什么投资失败自杀案,而是有目的有预谋且不止一人参与的谋杀案。”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易欢听到外面有声响,好像是沈霃宽在送那他们离开。
她立在门口,看到那些人下了楼便急忙去了会客厅。
她找了半天,没找到照片。
难道是被那几个人拿走了?
易欢不相信以沈霃宽的谨慎态度,会自己不留底。于是她跑到书房,查看沈霃宽的电脑。电脑设置有密码,不过对她来说,解开这个密码轻而易举。
果然,她在电脑里查到了沈霃宽的留底件。
十分清晰。
她看到了父亲。
血淋漓的照片。
她的自觉总是最对的,一直想告诉自己不要看,连沈霃宽也不许她看,可她刚才听了那些人的话,还是忍不住点开来看了。
心瞬间凉透了,手脚发抖,连握鼠标都显得费力。
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耳边全是母亲和弟弟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酒店里,捧着平板笔记本,对着在视频那一端的人大喊着不要跟他们起肢体冲突。可任凭他如何说,都不能劝阻母亲和弟弟。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原本好生说话的母亲和弟弟会忽然间失去冷静,和那些人争执起来。她依稀记得,当时有个人笑着喊易乐过去,说给他看样东西。具体看了什么她当时不知道,她觉得应该是视频或者照片一类。
后来易乐就跟对方打了起来。
而母亲随后也卷了进去。
如果是她,如果那天晚上,她也在家。
那么,她会比弟弟更冲动。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