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翘儿惊讶地抬起头,望向他俊美的脸庞——这般夺目的一张脸,竟然是个瞎子?
略一思考,陈翘儿出声了,却故意压低了声线:“老身不找你赔。”
听见这略显苍老的声音,三少爷奇怪地“咦”了一声,微微转动头颈:“原来是为老婆子,我还以为是个妙龄姑子。那贾少的口味倒真是独特。”
薛瓶儿很尴尬地看向陈翘儿,目光中带着歉意。陈翘儿心里却很明白——薛瓶儿心仪三少爷,总归不想让他知道周围有多少绝世美人,自己跟薛瓶儿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心里头这点小九九还是清楚得很。
陈翘儿很会意了。她便配合着薛瓶儿的意愿,用老太婆的声音对三少爷道:“你身上有伤,就住下吧。”
薛瓶儿一听,欣喜万分地看向三少爷。
三少爷道:“老板娘你这个地方好倒是好,就是房钱太贵,我身上的银两快不够用了。”
陈翘儿猜想,他这么说,是怕自己留下来,给软虹楼招来更多的麻烦。于是她淡淡道:“再住几天罢,你上回给的那块凤凰玉,也够留到明年了。”
三少爷洒然一笑:“老板娘真是识货人,可惜那宝贝烫手,最好在袖笼里捂上一捂。”
这是暗暗提醒她,东西来路不正,不要急于在黑市出手,以免惹事。
陈翘儿应道:“人养玉,玉养人,这等好玉,我揣兜里养上个三五年也不嫌长,先把玩上手再说。”
三少爷啧啧感叹:“真是明白人,三五年很够了。”
……
那天陈翘儿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她决定先收留这个三少爷在软虹楼住下。当晚,她便让侍婢们讲薛瓶儿的铺盖枕头搬到三少爷房内,算是默许了他们在一块儿。
第二天一大早,陈翘儿差人补好了天甲七号房的墙洞,并且将相邻的隔壁两间上房都封了起来,以保护三少爷的行踪不被发现,又在门口加派了一个龟公替他望风。
薛瓶儿和三少爷如胶似漆,心情大好,对陈翘儿的这些做法更是感激涕零,亲自来跟她道歉兼道谢:
“翘儿姐,我不是故意说你是个老婆子,只是上回三少爷问起,我顺嘴那么一说……你别介意……”
陈翘儿摆摆手,示意这些毫不重要,只是问她:“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薛瓶儿问:“什么怎么办。”
“你总不能一辈子跟他这么过,软虹楼还要开门做生意,我留着你们两个不方便。”陈翘儿道。
“这……”薛瓶儿手指绕着头发,眼神里透出一丝迷茫——陈翘儿这话的意思是要赶她走?
事实上,这些日薛瓶儿成日黏着三少爷,再也没出去接待过其他客人,于是前来软虹楼的许多熟客纷纷跟陈翘儿问起薛瓶儿,问她是不是病了。陈翘儿一一替她挡驾,这多少影响了软虹楼的生意。
加上薛瓶儿本是挥霍用度十分奢豪之人,要吃最好的菜肴补品,熏香首饰皆是上等货色,加上购置衣物等等,也是软虹楼中一大笔开销。
陈翘儿道:“不如这样罢,我替你们想好了,你跟我这些年,也积攒下不少银两,你拿出一半来,我再给你添份相同的,咱们请个像样的大夫,将他的眼睛治好,让他带你远走高飞,治病剩下的银两就当做你们俩的盘缠,从此你就算从良了。”
薛瓶儿睁大了眼睛,半响才说出话来,惊叹道:“翘儿姐,你待我真好。”
陈翘儿安排定当,便开始托人四处寻访名医,过程可谓历尽辛苦,才终于请得好大夫,凑齐药引,将三少爷治眼睛的药弄到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少爷眼睛也一天天好转,渐渐地能够感觉到光线。有时候,陈翘儿按照药方整理药材,从他面前走过,他便笑嘻嘻地道:“老板娘,你今日穿着红色的裙子,是也不是?”
陈翘儿一惊,连忙背过身去,心想他竟然能看出个颜色来了,这倒是不大妙。她压低声音,老气横秋地道:“怎么,就不许老身穿一件颜色稍稍艳丽些的衣裳了么。还是你们这些后生觉得,人老了,便什么也不配享受了?”
“非也非也,人生得意须尽欢,理应及时行乐活在当下,老板娘莫说穿红裳,就是再嫁一回,小生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油腔滑调。陈翘儿摇摇头,从他身旁走开了。
有时候,薛瓶儿会来跟陈翘儿求助,说三公子爱好雅乐,想要听琴;可是,薛瓶儿虽然生得美貌,却无一技之长,琴棋书画是一样不会,便来求陈翘儿帮忙。
软虹楼里的歌姬们都各有各忙,谁有空来给这个瞎子弹奏?陈翘儿原本想拒绝,可是架不住薛瓶儿恳求,便答应了她,只是道:“琴坏了两张,这会儿没有空闲的,最多弹会儿琵琶,你问他听不听,不听拉倒。”
于是薛瓶儿去问三少爷听不听琵琶演奏,当然,那弹奏之人,她自然说成她自己本人。
最后,薛瓶儿在屋里拉了张隔光的帘子,钻到帘子后头,陈翘儿抱着琵琶冒出来,一边弹一边唱段,完成了这场偷梁换柱的演奏。
一曲弹完唱罢,三少爷在帘外拍手叫好,连声称赞:“瓶儿姑娘,看不出来你为人温顺,这琵琶唱段里头却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