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中去:夏昭还有一个妻子和三个幼儿,铭牌倒是有人接收;胡云尚未成家,父母双亡,怕是最后也要进入他的柜子。
冷山峻峭的眉毛蹙着,这将会是他第几次把铭牌送出去,他也记不清了。他感到一阵恍惚。
这里头,每一块铭牌,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每一个人,都是在他身上砍开了皮肉,溅出来的一滴血。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尽量稳健的伫立在柜前。
夏昭……
胡云……
这些人的名字他永不会忘记。但他现在需要舒缓心绪,摒除杂念,以面对即将压顶而来的战争。
……
石锡去找国师汇报消息,却得知国师已被皇上急召入宫。在此同时,国师正在尚书房听皇帝大发脾气。
老皇帝把所有的皇子、重要的大臣全部召集到尚书房,特别叫太尉云晟出列,把武陵郡、零陵郡的急报甩他脸上——
“云晟,你倒是瞧一瞧,对此事有何见解啊?”
云晟进宫之前也被透过风,知道消息了,脸色难堪得很,跪下打开信报,果然上头五百里加急写着零陵、武陵两郡告急的坏消息。
比起刚刚得知消息时那震惊、恐慌,满是“不可能,连秋上这狗东西他怎么敢?”的不可置信,这会的云晟冷静多了,他也在进尚书房前打了些腹稿,凭着多年演技和口才,勉强地应对着皇帝的怒火:
“启禀皇上,两郡兵力相合超过三万,怎会一夕之间陷落?定是那武陵杨琦,零陵臧飞渎职惫守,臣以为,应当派出援军,立罢……不,力斩此二人!加固湘、沅流域的军防,安定局势……”
皇帝气得把信从他手里夺回来,冲他再扔一次:“斩斩斩,朕先斩了你的头!”这张老脸怎么就这么大呢?自个的疏忽,开口闭口先斩别人。
“臣无能,臣罪该万死。”云晟匐头于地,涕泪交加。这番深情并茂的演绎他早就构思好了,这件事情说起来他有责任,但没明罪,只要皇帝不晓得武陵郡的岑随给他写过信——
当时武陵治中岑随警觉牂牁郡异动,曾以私人名义给云晟写了一封书信,但是云晟未能引起重视,反而将书信搁置一边。在他看来,朝廷要出兵云南,明摆着的事情了,连秋上这帮秋后的蚂蚱应该是慌忙加固城防才对,怎么敢以一隅敌中央,跑到长江南岸来闹事?——可惜他彻底忘了,其实十多年前,连秋上的老爹宁王就闹过一次,而且动静不小。
就在不久以前,牂牁郡军司马操光响应云南王连秋上举事,杀太守詹士演,发动兵变掌握了牂牁的五万兵防。操光随后迅速集结军队,出动奇兵,调集造好的艨艟战舰二十艘,大船八只,乘船沿着沅水而上,攻打武陵郡内的县城。
武陵整个郡内毫无防备,还处在平静慵懒消磨酷暑的悠闲时光,没想到一夕之间就被|操光的精锐水军摧枯拉朽,连续破防,数日之内,不断传来相邻县城的坏消息:
第一日,沅陵、辰阳、黔阳陷落;
第二日,龙阳、吴寿陷落;
第三日,迁陵陷落;
……
第四日,位于郡治汉寿的太守杨琦终于回过神来,他晓得事情大了,这是要抄家砍头,不,别说吵架砍头了,城破身死近在眼前!他登时神魂失据,一边连番催派信使去荆州报信,一边找来治中岑随商议对策。
岑随劝杨琦,出了这等大事,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他建议杨琦赶紧把手头的兵力调度起来,拼死守住汉寿城和周边的沅南、临沅两个县城,如此相互拱卫,顶死撑住等到荆州的的援兵到来。
杨琦采纳岑随的建议,紧急调集守军,加固城防,并派两只队伍朝临县传达命令,方才遏制住郡内土地飞速沦陷的局势。第四日,操光的步兵部队进攻受阻,停在沅南县城十里处驻扎工事,为下一波攻城蓄势。
然而沅南县只有一千兵防,粮道被|操光封锁,城中粮草撑死不过顶住三日,杨琦又咬破手指,追加一封血书送往朝廷求援。
——这武陵郡的杨琦也算够不要脸,前五日还在按例上疏奏报,言说武陵歌舞升平,如今便上血书求兵,这等愚蠢狼狈之相,皇帝看了,能不气么?
皇帝看见云晟跪在地上就窝火:太尉掌管全*防,他一跪就能推干净了?一句臣无能,就要他付出江山的成本填账——荆襄九郡,号称水师甲天下,就这么五天之内被南蛮吃掉了二郡,想到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老皇帝胸中愤懑,一阵剧烈咳嗽。
太子道:“父皇保重龙体。”其他皇子也纷纷前来搀扶:“是啊父皇,连秋上不过是延续连城的苟延残喘,南蛮乌合之众,传檄可定,待朝廷大军一动,他们便不足为惧!”
皇帝摆手,不要几个儿子扶,他对太子和太尉这一党的无能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他环视四下,目光掠过每一个臣子的脸,声音苍老:
“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能预见会有今日之势!”
没人回答。
皇帝愤怒,数十载御治升平,原不过一场假象,他的大晋国就这么脆弱可欺?还是他已迈入垂暮,再不复当年镇山填海的雄威?
这时候,有个沉静的声音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