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鸢和白婉仪好奇地凑过来,结果愣是没认出那个字。
“???”
“对不起,我文盲……”
“这是我自创的字,你们当然不认识。”武明贞给她们指了指偏旁,竟有些得意:“天下人皆随父姓,我偏要逆其道而行之!既然能以女身之流做官,何不能冠女子之姓氏?这姓是女儿相传,姓氏不在名首,而在名末。”
夜幕下,案上的水渍倒映出星星点点的光,似乎下一瞬便要辉煌。
“继承此姓并非是要血脉传承。所以,这个姓,是天下姓。”
“假如真有那样一天,我会建一个业祠,凡是冠此姓氏的女子,死后都可以入这祠堂。天底下任何女人,无论是何出身,经受过什么,官家也好,寡妇也好,妓-女也好,族中严苛也罢……都一视同仁,只要她们拼着决心踏进这座祠堂,改换这个姓氏,就是一家人,天下所有此姓女子,都是姐妹娘姨,就定能护得她周全。长此以往……啊,真想看看以后是什么样子。”
那酒渍渐渐干涸了,武明贞笑意渐淡,其实她也只是想想罢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大概也只有说给德妃听……
“好,”谢令鸢与她对视,却不似开玩笑:“那我愿意为了你,助你做大司马。”
武明贞瞬间滞语,初春的风微微一吹,谢令鸢的细语化入风中。
“毕竟你说的模样,我也想看看。”
武明贞没有追着她问。过了一会儿,举起手中酒,对她轻轻一抬。
-----------
萧怀瑾将并州的事交置妥当后,带上谢德妃,启程回京。
林昭媛打死都不想回宫,可又怕北燕来人,不得不黏着谢令鸢,跟着一道返长安。
鉴于来时的遭遇,为防陈留王设伏,众人择定了水路——随从不多,走水路要比陆路快一倍的时间。
傍晚上了船,从阳朔出发,轻舟驶过重重山峦,一夜平静后又迎朝霞。即将挨近并州的州境时,远处岸边上,站了一行人影。
隔着清晨的薄雾,让谢令鸢意外的是,那一行人是郦清悟。
大道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远远的, 谢令鸢和郦清悟目光相对。
隔着湍湍急流的河水与曦光,岸边的喧哗和歌声,被船桨水波声隐去不见了,薄雾里只余他修长的身影,在光晕中静立。
“外面怎么了?”萧怀瑾发现德妃在船外站定不动,不放心地走出船坞, 见她的背影凝滞, 在船侧边沿, 仿佛孤立。
他的视线顺着她, 望去了岸上。
这蓦的一眼,水中湍流却忽然急切了似的, 载着船行快得让他觉得目不暇接,觉得耳晕目眩。视野蓦然被放大,血液似冻住了, 却又听得见很急很快的心跳。
他抓紧了船栏, 想喊一声将船夫叫停,然而声音冲到喉边,却又咽回去了。
水流依旧湍急, 掺杂着岸边的人声, 他却忽然觉得心中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岸边偶尔飘落一两片早春的桃花瓣, 在风中卷着如画一般飘旋的轨迹,落入水中,一点殷红。
萧怀瑾心想, 这应该就是他在世间唯一的血亲了。人的命运也如这落花的轨迹,从初生到死亡,都是独自凋零。却还是渴望相见,却还是渴望相伴。
他在朔方城初见郦清悟,那会儿不太是时候。时值战乱,生死存亡之秋,谁也没空去梳理复杂的心绪,悼念过往的悲欢。但他还是侥幸的,希望萧怀琸真正没死;可又觉无颜面对郦贵妃的遗子,继而懊恼沮丧于自己这些年行事荒诞,这要有什么颜面相认呢?那场仗轰轰烈烈地打来,他想着至少要赢了这一役,能够坦然地证明自己这些年还不算差劲。
可是,当高阙塞的一战结束,清点并目送着死亡,他站在北风猎猎的城墙上,皓月长风,也说不上为什么,觉得全身都轻。
及至此刻,站在船上,与那人相视而过——
他忽地释然了。
其实不需要证明什么。他们都还活着,都还没有凋零,彼此成为世间唯一的血缘牵挂,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于是没有言语,他和郦清悟彼此目送着对方的身影,朝霞烂漫初升。
船身忽然晃动了一下,兴许是船底碰到了暗礁,放缓了船速。萧怀瑾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岸上,却见郦清悟身形一动,从岸上点水而来。
水花四溅,微风扑面,转眼间,他站到了萧怀瑾面前。只有几尺之隔,他高了半头,身上有清淡香气缭绕,令人不觉压迫,唯有宁静和煦。
萧怀瑾一怔,随即有些慌乱,抬起袖子一擦脸上溅起的水花,盯住眼前的人——玉色的衣衫极简,毫不繁丽,瓷白的脸;他站在船板上,背后是远山和流水,整个人的**似乎融入了一幅很淡的山水画中,快要在这薄雾里隐匿不见。
四下侍卫紧张起来,陆岩却按住他们不动。他隐约感到,来人没有恶意,甚至这一幕有着莫名的熟悉和温情。况且德妃也在一旁,不见说什么,反而吩咐道:“陆岩,你先带其他人退下吧。”
陆岩权衡了一下,萧怀瑾本身功夫底子不差,又在外面练了实战,他犹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