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祈眉峰微挑,含笑看了李令婉一眼,问她:“你这绣的是嫁妆?”
李令婉劈手夺下了他手里的绣绷,微红了一张脸:“不是。我只是绣着好玩儿的。”
她绣这个确实是打发时间的。不给自己找点事做,脑子里就总是会想许多事。
淳于祈见她粉颊晕红,真是说不尽的娇美妍丽,他止不住的就觉得心尖上发痒。只是想要伸手来握她的手,又怕她会拒绝。
他知道李令婉心中还是有些抵触他的。不过往后的时日长着呢,她总会有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日,暂且急不得。
于是他便压下了心里的那股子绮念,转而隔着炕桌,在木炕的另一边坐了下来。而李令婉这时则是又伸手拿起了绣绷,低头开始做起了绣活。
这样就可以避免和淳于祈说话了。
淳于祈这时眉目带笑,侧头静静的看着她。
红日西沉,夕阳余晖穿透窗外的芭蕉树落在她的身上。她穿了粉色缕金提花缎面的夹纱小袄,眉目如画。拿着绣花针的纤长白皙手指在白绫上挑动的动作优美娴熟,一切都美好若梦。
淳于祈的目光舍不得离开她身上,便只是这样一直眉目含笑的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忽然又开口柔声的笑道:“府里新房我已是让他们都布置好了,每一样摆设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只是这被子我却犯了愁。新婚之夜婉婉是喜欢大红色绣百子千孙被面的被子,还是大红色绣繁花蝴蝶被面的被子?”
李令婉拿着绣花针的手顿住了。
这样的问题......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淳于祈却是笑着不依不饶的又问了一遍,大有她若不回答,他就会一直问下去的趋势。
“你又何必要问我这种问题?”片刻之后李令婉被她追问不过,抬头看他,面色平静,“你心中明晓得我其实是不想嫁你的。这样的话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只是你总是恍若未闻一般,自顾自的就定下了这门婚事。”
淳于祈闻言,面上的笑容微敛。但片刻之后他面上又重新带上了那抹温和的笑意:“婉婉,难道你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上门求娶你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广平侯府日后晓得了这事,即便梁丰羽那样了,可他们也是要面子的,必然会上门来退亲。那往后这一辈子你就要活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了。所以,婉婉,我怎能不对你负这个责?”
李令婉也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其实她心里也感激他那时候救了她,这些日子他对她的宠爱呵护她心里也明白,可是......
“你不用对我负这个责的。我一点儿要你对我负责的想法都没有。”
淳于祈笑着没有回答。却是忽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右手,倾身低头凑过去轻吻了一下她白皙柔嫩的指尖,然后他抬头,看着她微笑低语:“但我心甘情愿的想要对你负这个责。”
李令婉只觉得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双颊火一般的滚烫。
她有些狼狈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别过头不敢再看淳于祈。
淳于祈低笑,复又回身坐好,笑着继续问道:“婉婉,新婚之夜你喜欢绣哪一种图案的被子,嗯?告诉我。”
他嗯的那一声,尾音上勾,直勾的人心里如同有一把小刷子在刷一般,痒痒的。
李令婉有些烦躁,也有些敷衍的回答:“随便。”
“怎么能随便呢?”淳于祈此刻的语音不复往日的清润如水,反倒是醇厚若酒,无端就会惹人醉,“一辈子仅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如何能随便?自然是要每一处都要细心安排布置的。而且婉婉往后就是我的妻子,永欢侯府的女主人,这些事情你自然都是有权过问的。”
李令婉心烦意乱,只低着头,没有回答。
不得不承认淳于祈的段数太高,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对他的心防真的就要倒塌了。
她虽然低着头,但淳于祈还是能看到她紧抿的双唇和她一直在颤如蝶翅的纤长睫羽。
他心里也晓得不能逼李令婉逼的太紧,得要慢慢的来。于是当下他便笑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在李令婉的卧房里到处走走看看。
前几次多是老太太叫了李令婉去世安堂见他,又或是让她引着他在李府的后花园里面走一走,李令婉的闺房他倒是第一次来。
粉色的帐幔,璎珞穿成的珠帘,临窗梳妆桌上放着菱花镜和几只精致的首饰盒,窗下琴桌上横放了一张瑶琴。整个屋子给人女儿家特有的那种温婉美好的感觉。
不过旁侧的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卷字却不是女儿家的那种温婉了。
这一笔丰厚雍容,潇洒俊逸的行书怎么看也不像是李令婉写的,倒有李惟元的几分风采。
淳于祈和李惟元同在翰林院待过这么些日子,他也曾见过李惟元写的字。虽然在翰林院的时候李惟元多写的是一笔馆阁体,但一个人写字的风骨和特点如何能变?便是变换了字体,那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淳于祈面上的笑容微僵。但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双手拢在袖中,慢慢的踱到了窗下的琴桌旁坐了,伸手放在琴弦上,慢慢的抚了一首曲子。
待一首《凤求凰》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