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想起进府时察觉的异样, 她隐约感觉的确有事要发生, 但会是什么大事, 薛莹却想不出,应该也就是朝廷又再打薛家什么主意, 逼着紫金府进贡许多吧…
杨牧搓了搓手心,咬了下干唇, 鼓足勇气道:“大小姐,还记得我问过你么?我杨牧,怎么就跟着小侯爷来了紫金府?”
——“记得…怎么?”薛莹眨眼, “你问出来了?”
杨牧狠狠点着头, 眸子溢出兴奋, “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大小姐,我有爹有娘,我还有个哥哥。”
——“哥哥…你还有个哥哥?”
杨牧拍腿道:“我也欢喜的很, 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我有过啊。”
“他们人呢?”薛莹低下声音。
烛火映着杨牧年少俊美的脸,他收起兴奋,声音也幽幽低沉,“大小姐,他们告诉我,我爹是厉害的大将军,我哥哥…是最厉害的剑手,连谢君桓,还有小侯爷,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可惜,他们都不在了,爹和哥哥…都死了…”
——“都死了…”
“他们死在七年前的姜都。”杨牧抬眼注视着听愣住的薛莹,“大小姐,我们是姜国人。”
“姜…姜国人…”薛莹一阵恍惚,耳朵忽然听不清什么,“你们是姜人。”
杨牧抽出腰间的短剑,啪的一声拍在石桌上,指肚摸过剑柄上古老的纹路,“怪不得我会使剑,这是杨家的剑法,是我哥哥教我的。”
——“你们是姜国人…”薛莹喃喃自语,“你是姜人…那灿儿…灿儿…”
杨牧按住薛莹微微发抖的手,探视着她闪烁的眼睛,“小侯爷,也是姜国人。他…是姜国皇裔,仅剩下的皇裔,他不姓薛,他…叫姜未。”
“他不姓薛!?”薛莹耳边惊雷轰隆,“他不姓薛!…他是姜人…姜未…姜未?”薛莹抽出手,突的站起身拉起杨牧,双手按在他的肩上,“杨牧,你别信口胡说,姜人?什么姜人?湘南怎么会有姜人?灿儿是我爹的儿子,他进过薛家祖祠,怎么会是姜未?杨牧,你疯了。”
杨牧搂住薛莹激动得颤抖的身子,“我吃十副豹子胆也不敢这么胡说啊,大小姐,你知道府里这会儿在忙着什么吗?夫人已经说动侯爷,复国,紫金府要助小侯爷完成复国大业!”
——“复国大业…”薛莹愣在原地也顾不得再逼问杨牧,“灿儿…真的姜国人…他不是爹的儿子…他,是娘带回来的啊…不是…他不是?”
“夫人是小侯爷的姨妈。”杨牧急道,“哎呀,大小姐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吧,你娘…也是姜国人,辛氏马场,她是远嫁湘南的长女…”杨牧也才理清,一口气说了许多好像也表达不了许多,跺着脚道:“我嘴拙也说不明白,等明天你亲自去问夫人,她会告诉你。”
薛莹端起茶盏,把凉了的茶水一口喝尽,又哆嗦着手指倒了杯喝下,几杯茶下肚,情绪才少许稳住,薛莹怔怔看着杨牧一本正经的脸,良久才道:“复国?拿什么复国?人在哪里?兵器…除了鹰都御刃坊,哪里还有兵器?湘南守军寥寥,你们总不会是想靠湘南人起事…杨牧,要真是你胡言乱语,我…决不饶你!”
“有人!我亲眼看见的。”杨牧黑眸溢出光泽,他仿佛又看见九华坡深处的人影叠叠,还有熠熠闪亮的无数兵器,“九华坡,大小姐还记得那里么?你说没有乌石的九华坡。小侯爷在那里屯兵铸兵器,这些年已经大有所成,起事所需一概不缺!”
——“九华坡…”薛莹倒吸冷气,她记得,几年前她勘遍湘南后山,她告诉爹娘和薛灿,九华坡就是一座无用的荒山,那里没有一点可以挖掘的乌石,“九华坡…灿儿选了那里谋事…”
“小侯爷雄才伟略,谋划多年居然没有知道。”杨牧击着手掌,“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侯爷和夫人,大小姐你,还有我杨牧…这么些年,都没人想过去那里瞧一眼…大小姐没看见,九华坡深处藏着好些人,每个都被小侯爷教导成打仗的好手,还有兵器,他用废弃的乌石打造兵器...把把好使锋利的很…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听么?”
薛莹半张唇齿,身子半晌都没有动一下——九华坡屯人练兵,废乌石铸造兵器…薛灿,自己认下的亲弟弟,自己把家传秘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他竟然会举一反三,把冶金术用在自己的谋事上。
薛莹是冶金好手,她当然知道,废弃的乌石加以再次冶炼,就是胜过铁石的好材料,朝廷不懂珍惜,但薛灿,不,是姜未,却在其中洞悉许多…
自己无意中,居然帮到薛灿,这个姜国人。
“大小姐?”杨牧忽的有些慌了,薛莹可别受的刺激太大,要是晕厥了可咋办。杨牧小心翼翼戳了戳薛莹的手肘,“大小姐,你…听傻了?”
见薛莹还是不动,杨牧急了,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脯,挺直背道:“大小姐,我拿性命和你保证,一定拼了命保你和紫金府的安好,只要我活着,我和我的剑,一定挡在你的前头。大小姐,你信我啊。”
薛莹星目闪了闪,眼角溢出点点亮色,“你真傻。”薛莹缓缓坐在石凳上,面色有些苍白,“你拿性命保证?要是你没了命,还拿什么保我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