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七个口味的!”他勾唇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叫了声正在收拾破损酒柜的酒保。
酒保重新调了一杯酒,插上了一片柠檬片。
吧台昏暗迷离的幽光衬得这一杯彩虹酒颜色绚丽。白杨没有喝,他望著酒杯好一会,轻声说了句:“我的爸爸以前是个缉.毒警察。”
周自恒上扬的嘴角慢慢就收敛了,懒散弯著的脊背也挺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著大理石吧台。
白杨的声音很斯文,他用说故事的口吻说著话:“他转业以后就去了缉毒队,破过很多大案子,也抓过很多坏人,他一直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也是我们一家人的骄傲。他那时候常常出外勤,工作很忙,我妈妈也上班,爷爷奶奶在家里照顾我,下班了,我们又可以一家团聚。那时候,我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快乐。”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了,像是蝴蝶的羽翼,微微振动。
周自恒初一开始认识白杨,他一直乐呵呵的,虽然很胆小,又馋嘴,但从不苛求,知足常乐,哪怕吃到一颗奶糖,他都会高兴好半天。
但眼前的白杨是脆弱的,幽幽的冷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整个缩起来,看不见脸,蓝色的羽绒服把他紧紧包裹住。
“等到我五岁那年,我爸爸立了个大功,他被表彰的那一天……”白杨嘴唇蠕动,平复情绪,“他在单位上接受表彰,我妈妈和他一起去了,我们就在家里,给他准备了一桌好菜。我们等啊等啊,等到太阳下山,等到门铃响,没有等到我爸爸,等来了他的仇家。”
“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他们睡不惯硬板床,于是就在上面叠了一块床垫,床板下面刚好留出一个缝隙,我就被藏了进去。”白杨在这时抬头,他比划了一下,“其实我小时候很瘦的,特别瘦,能钻进那么小的缝里。那里面真的很黑啊,我就躲在那里,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我的爷爷奶奶也没有来叫我,我也不敢睡过去,也不敢叫人,直到我爸爸的警犬,把我找到。”
“等我醒过来,他们告诉我,我已经在那里面待了四天。”他的小眼睛睁开,露出眼瞳,是棕色的,有点浅淡,很剔透,“后来我就很怕黑,也总是很饿,也总怕别人会丢下我。”
周自恒已然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白杨家庭幸福,无忧无虑,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白胖子。
他在那样恐惧和幽闭的空间里一点点看著时间流逝,一点点听著外界的声音,一点点嗅著空气里的血腥气,没有人给予他一点安全感。
白杨很胖,是周自恒的两倍还要多,下巴一圈接一圈,他没去服装店买过衣服,校服也没有他的份,从来穿的都是定做的宽松运动服,他走到哪里,都会有异样的眼光跟著他。
可他不是真的想胖,他是克制不住神经上的冲动,他无时无刻不在饿。
“那你恨你爸爸吗?”周自恒按著他的肩膀。
“不恨。”白杨摇摇头,“因为我知道,他比我更痛苦。”
他喝了一口酒,道:“他在那场事故里,没有了他的爸爸、妈妈,也没有了他的亲弟弟,他比我更要痛苦千百倍。但他没和任何人说,只是对我很好很好。”
从他简单的描述里,周自恒可以想见一场屠戮。
“所以我知道,其实成年人的世界很残酷,他们每个人都有说不出来的痛苦,但还是强颜欢笑。”白杨眼睛亮亮的,看著周自恒,“老大,如果我是你,我会原谅周叔叔,因为我想,他是真的身不由己。”
周自恒定定地,怔住了。
白杨没等他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雪停了,我要回去了。”他走出去两步,又绕回来,把吧台上的肉包子塞进口袋里,憨憨笑著,眼睛眯成一条缝。
下了许久的雪已经停下,白杨蓝色的圆圆身躯消失在纯白的世界里。
周自恒看著破损的玻璃门,许久,把白杨没喝完的酒一口喝光,穿上羽绒服,也走了出去。
酒吧众人长舒一口气,纷纷开始收拾整理起来,这样的一片狼藉,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复。
周自恒插著口袋走著,他把帽子带上,遮住耳朵。
南城好似粉雕玉砌一般,满地都是白雪,上空皓银流转,一路没有行人和车辆,只能望见满山灯火。
白杨胖都都的身影和周冲拧紧眉心抽烟的模样来回在周自恒脑子里转动,他在做著最后的挣扎,好像是一场蜕变。
他行到临湖小路,周家没有亮灯,但他知道周冲并没有出去,或许又在抽烟。
他又看向明玥的房间,同样没有开灯,大抵是已经入睡。
他现在有满腹的心事,想和明玥诉说,但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
周自恒又看一眼明玥的阳台,好似只是一眼,沉重的心情就有了好转,甜蜜盖过苦涩。
“周周。”他踟躇著是否要回家之时,有人叫住他。
——是明玥。
她从车棚底下小跑著过来,带著雪白的毛线帽,穿著长及脚踝的棉袄,声音雀跃又惊喜。
周自恒定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到明玥俏生生立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几小时前,他在电话里仓促向她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