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费力地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笼边的老人,他的双眼在老人苍白的面容和他的左侧断臂伤口处飘移了一下,随即微微叹了口气。
“老人家,您得灵兽搭救,这是您的福气,不必想着我了,快走吧。”男孩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道,这句话他说的很费力,每吐出一个字,因为许久未饮水而干燥欲裂的喉咙便有如针扎一般的痛一下。
独臂老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愣了几秒,旋即了然地一笑,他托着奇异飞虫的右手未动,那飞虫却瞬间不见了踪影,下一秒,一颗沿颈部平整切开的头颅就飞到了男孩的笼子前,温热的血液溅到了他的衣服上和脸上,散发着淡淡的甜腥味。
“人血,敢喝吗?”老人挑衅似的用下巴指了指男孩面前的人头。
看着那个不知是从哪个死囚那里摘下来的人头,男孩犹豫了一下,旋即就从一个尖刺比较稀疏的地方探出手,拿过这个格外干瘪的头颅,一口咬在断颈之上,把里面残存的血液吸进嘴里。
腥甜的鲜血下肚,男孩只觉得自己失声的嗓子仿佛一下子恢复了工作,孱弱不堪的四肢百骸间,一股股新的力量在不断的涌现,虽然不多,但这些力量却足够让一个孩子沉寂的求生欲再度升腾。
男孩的双眼充满疑惑地看向独臂老人。
独臂老人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站起身,右手一挥间,金色飞虫如仙门道教的仙器飞剑一般高速划过男孩所在的坚实囚笼,不到半秒钟时间,坚硬无比的黑铁囚笼就被它轻松地切割成了一堆废铁。
男孩从笼子的残躯中钻了出来,他看了看又一次回到老人右掌的金色飞虫,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了老人的身侧。
见此情形,饶是见多识广的独臂老人也不禁哑然失笑,他哈哈笑道:“小小年纪就敢杀人,敢喝人血,最重要的是,还这么狗腿,你配做我祁墨司的徒弟!”
“那扇铁门,单靠您的灵兽打不开的。”男孩并不介意老人的调侃,站在独臂老人身边的他突然轻声开口道。
老人歪了歪头:“为何?”
“厚度。”男孩回答道,他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有一种一触即散的破碎感:“您的灵兽快捷轻盈,而且极为锋锐,可大门相较于它来说太过厚重,恐怕很难一切而开。”
“小子东得还挺多!”独臂老人冷哼了一声,他把那只金色飞虫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剩下的右手探出两指,在自己面前的污浊空气中一挥,一点。
一片寂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老人身前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勾勒出漆黑与血红交织的邪异符箓,只有漫天的灰尘伴随着他的动作载沉载浮。
老人愣了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他嘿然一笑,有些自嘲意味地自言自语:
“真是,居然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摇头叹息着:“看来老夫的手段是施展不了了。”
老人身边的男孩听到老人的孑然长叹,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老人的指示。
他知道,在此时此地,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用处,只会给老人添乱,所以在老人给他的生机猝然出现有莫名消失之后,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半分失望的神色。
他本就是必死之人,现在,对他来说,他所能获得的一切境遇,对于从小无父无母,靠乞讨为生的男孩来说,都是恩赐。
老人斜眼看了一下沉静得惊人的男孩,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加掩饰的赞赏。
他祁墨司所修之道,在当世人,尤其是玄门百家之中堪称至邪至诡,被三教九流贬为邪魔外道,世人只当他这一脉收徒必然只收心性狠辣,阴诡偏激之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想要继承他的衣钵,这位传人必须有两个绕不过去的先决条件:
仁善而狂狷,不仁善便极易走火入魔,为功法掌握,不狂狷则易优柔寡断,不得其心法要领。而这个男孩,为了自己的妹妹,可以拼上自己的性命,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想着让老人自己快走,不可谓不善,至于狂狷……敢于当街刺杀高门贵胄,尽管对方只死了一个仆从,但这总不好说在骨子里男孩是个好惹的善茬吧?
“小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做老夫的弟子?”突然,男孩听到似乎已无计可施的老人语气淡然地问道,他抬起头,发现衣衫褴褛,一只手臂不知所踪的高大老人脸上,表情无比宁静,就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我愿意。”没有过多的犹豫,男孩便一口应了下来。他不知道老人在这种处境之下为何还要执念于这样的细枝末节,但……是老人斩碎了他的铁笼,给了他死前最后的体面与自由,这样的恩情,换他一句愿意为徒,已经很足够了。
他要求的其实一直都不多,只希望自己和妹妹可以好好过完这一生,可是这个世界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愿满足他。
听到男孩的回答,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再次举起了右手,这一次,他没有挥舞手臂凌空画符,只是把干瘦的手臂举到了胸口,五指虚握,就像手中握有一柄无形利刃。
“既然你愿意做老夫的弟子,那便睁大眼睛看好,这是为师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