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轰轰,犹如雷鸣。
二十多门后装身管滑膛炮,被软槭人从掠行舟上拆卸下来,架设在塞恩河北岸距离跨河镇大约两千码的位置上。要架设在半人高的双轮车上,这些火炮才能移动,并且在开炮前必须提前备好炮位。
在专业炮手的操持下,一门火炮每分钟可以发射两到三枚六磅重的炮弹,他们对已经标定好目标的跨河镇进行了一场连续炮击。大约三分钟之后,它们共计砸出去一百二十多颗炮弹。至此,软槭人先遣军所携带的全部炮弹,近乎完全消耗一空。这个炮兵阵地,基本上就成为了一个摆设。
然而,塔普特人并不这道这一点。刚刚那场炮击,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一百二十多颗炮弹,摧毁了跨河镇北面最大的一座坞堡,以及两三个用条石或木板搭建起来的集市平台。
这座城镇的长度和塞恩河宽一样,五百多码的距离内散布着许多坞堡和平台,它们之间以品质与载重能力各不相同的众多桥梁相连,构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水上迷宫。平常来想要通过这里,往往需要雇佣当地向导,尤其是在需要通过能够支撑货车和役畜的桥梁时,这笔钱最好是不要节省的。
可是现在,整座跨河镇北面的地区都被火炮犁了一通,最大的、也是作为城镇北大门的那座坞堡坍塌成河水里的碎石礁岩。
“不能任由他们随意炮击。”埃勒温站在跨河镇中心的坞堡顶端。这里是一处瞭望平台,视野相当好,可以远远眺望到北岸软槭人的炮兵阵地。他放下手里的黄铜望远镜,向亲卫队长下令。
“派出一队骑兵,去冲击敌人部署的炮兵阵地;再把新训练的步兵也带上,让他们为骑兵阻挡夹击过来的地方步兵。”
按照正常的战争模式,对方的火炮阵地肯定是他们进攻的核心。其他军队的作用就是为了保护炮兵阵地,随着火炮向前推进,他们也会不断跟进、接敌、交战以及占据有利地形。
对抗这种战法的最好方式,其实是以炮制炮——用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火炮对敌方的火炮阵地进行覆盖式的打击。可是,跨河镇这边的守军缺少那样的利器,他们只有几门射程不远的臼炮和弩炮作为守城的工具。在距离敌方一千六百码远的地方,没法攻击到那些敌人。
因此,埃勒温只能采取不怎么先进的方式,用骑兵突袭和步兵推进的战术来应对。
随着命令逐级下达,镇北面的尚且完好的集市平台上面,迅速出现了一些人马。因为跨河镇不缺可以快速搭建起来的桥梁,所以部队集结的速度并不缓慢,可各个带队的基层指挥官还是不断催促手下,让其行动得再快速一些。
虽然他们估计,刚刚那一轮速射炮击过后,对方的火炮也需要大概两刻钟的时间让炮管冷却、清理炮膛内的火药和铁屑,以及重新调整射击角度或者干脆向前推进火炮阵地。但是,万一对方敢于冒着炸膛的风险毅然开炮,那么他们这些集结在一起的队伍,处境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骑兵队伍迂回包抄,向火炮阵地右翼集合;步兵结成盾阵,掩护弓箭手和火绳枪手,也向地方的右翼活动,阻拦有可能出阵拦截骑兵队的软槭人杂碎!”上岸之后,指挥官们也依旧紧绷着神经,不断调整着彼此军阵间的距离。
……
“开闸!”哈拉蒙德笼着双手,对着驻守在岩石大坝顶端的一名法师喊道。
对方听到命令,随即念出之前已经铭记大半的、一段召唤咒文的最后几个音节。堵在大坝出水口位置的一位水元素长老听到了呼唤,于是便带动起那个截水的木栏,一起缩进大坝预留的空隙内。
呼啦啦,咕噜噜,轰隆隆……
失去了水元素长老的束缚,米尼莫蓄水湖内已经高达四十多码的水位骤然下降了一两码,并且持续迅速下降着。奔腾的湖水,就像一头头奔马,它们还背负着漂浮在水面的一根根原木,一齐向塞恩河的下游方向怒冲了过去。
距离这座大坝五六里格的下游,软槭人的炮击才刚刚结束,塔普特人也才刚刚作出反应。
刹那间,令两方人马都瞠目结舌的一幕,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奔涌的浪涛集卷着白色的泡沫,一根根笔直的树干像是一支支弩箭,以无可阻挡的势头冲向了横跨塞恩河上的小镇。
虽然跨河镇因为地理位置,所以平常春季的时候也有一些防备凌汛的手段,但是现在正值初秋季节,没有人想到会有这么猛烈的洪水突然袭来。那些用来阻挡冰凌的排筏、障壁,全都没有升起。滚滚浪涛,挟带着数不胜数的树干,一下子就冲到了整个跨河镇的侧面。
砰、砰、砰……
嘎吱、嘎吱、嘎吱……
咚、咚、咚……
一根根树干砸在了诸多集市平台、石砌的坞堡,以及它们之间的桥梁上面,发出犹如千万人同时擂鼓的震天响声。
这些树干的每一次砸击,威力都堪比攻城锤的冲撞。石砌的大型坞堡还好一点,有的仅仅是被砸得碎石屑四处溅射,出现大片大片皴裂。而那些本就由原木架设在河底的集市平台,还有用来贯连整个城镇的索桥、木板桥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纷纷被河水里的树干洞穿、扯断,乃至击碎。